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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養院裡的工作人員對張沉的感情大抵複雜,說不清獵奇不屑還是佩服,接待他的管事人見他從門口走進來皺起眉,一路上擺著張苦瓜臉,什麼廢話也沒說,只是邁快步領他往監控室走。

監控室裡圍著幫警察和工作人員,他們抬頭看到張沉的樣子似乎很驚訝,但很快讓道給他重放一遍監控錄影。張沉在這段泛著灰綠的粗糙錄影帶裡看到張立成獨自一人推著輪椅挪到池塘邊,監控攝像頭離得太遠,張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緊摟著懷裡一沓東西,先仰著頭看了許久天空,再低下頭時把懷裡這沓東西當作寶貝一樣來來回回翻看,最後甚至拉開外套拉鎖把它們護在懷裡。

張立成兢兢戰戰往外套裡塞東西的模樣實在滑稽,像個程度不輕的精神病,中途幾次他昂著頭撐著腰努力往起站,但都沒能成功站起來,連續不斷嘗試十幾次後他徹底崩潰了,一把拉開拉鏈,讓懷裡護著的那沓東西留在地上,最後使出全身力氣掙扎著撲向池塘。

池塘表面瞬間泛起一層巨大的水花,但很快就趨於平靜,旁邊的乾草地上停著一隻孤零零的輪椅和一沓飛散的紙,一切平靜得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張沉盯著監控裡那一條掙扎的胳膊漸漸沉入水中,表情卻像監控裡的水面一樣波瀾不驚,他又看了幾秒,意識到螢幕裡那隻手絕不會再伸出來時才問旁邊人:「為什麼周圍沒有人發現?」

警察還沒張口,療養院管事的先一步回答他:「除了你爸講故事時別人都躲著他走,他一個人往後面的池塘跑誰能發現?現在又是大冬天,後院冷得要死,大家都在自己屋裡待著,誰往池塘邊跑?」

張沉點點頭,沒什麼疑問,只說:「他留在這裡的東西呢?我整理一下帶走。」

管事的見他不難纏,大鬆一口氣,渾身輕鬆領著他往張立成住的那間房走。房裡另一個老頭已經換去別的地方住,整間房空蕩蕩的,一點人味兒也沒有。

張沉把櫃子裡的東西挨個翻看一遍,都是些七零八碎的東西,沒什麼實際價值,唯獨最底層有一沓陳年舊照。張沉靠著牆,一張張翻著,發現裡面竟然有自己從出生到十七週歲時的照片,八成是李小芸從前整理下來的。

把這些照片翻完,張沉開啟警察交給他的檔案袋,裡面裝著張立成自殺前懷裡那沓寶貝東西,他從裡面抽出最頂層的紙,那張紙上赫然印著「雲城第三鋼鐵廠一九七七年年度榮譽工人張立成」,張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這張證書,接著把檔案袋裡其餘東西全倒在板床上,裡面的東西除了一張計劃生育榮譽證書外全和這張證書如出一轍,唯有年份一處不同。

張沉走去陽臺向外眺望許久,最後只留下一本相簿和這沓他爸當寶貝的榮譽證書,其餘全扔進廢品站。

他對於死人的處理方式熟練得不像話,訂好一家熟悉的酒店,在雲城待了些日子,很快走完火化下葬一整個流程,把張立成葬在一處新買的墓地裡,故意把他和李小芸分葬在雲城最東和最西兩個郊區。

下葬那天雲城捲起暴風雪,張沉把自己親爹的白事辦好後回了一趟媽媽的墓地,李小芸碑上積起厚厚一層雪,張沉把墓碑仔細清理一遍,孤零零躺在媽媽碑前的雪地上。

這次他連最混蛋的親人也沒有了。

天上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附近有幾個二三年級模樣的小孩摸到墓園玩探險,一邊嘰嘰喳喳一邊往這個躺在雪地裡的奇怪男人臉上看。

張沉仰躺著,聽耳邊小孩的打鬧聲,忽然想起自己和這群小孩差不多歲數的那年冬天,幾個同班男孩趁課間操時齊力把他按在男廁所地板上,笑著鬧著撲上來摸他胸口脫他褲子,後來某天他們卻忽然主動向張沉示好,甚至頗具誠意地邀請張沉加入他們的小團體,帶著他一起去遠郊山上探險。那晚張沉就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