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埋頭扒白飯,兩人似乎都沒看見,梵因吃了幾口,垂著眼,換了雙筷子,夾起一塊自己面前的杏汁香菌,擱在她碗上。
“這米確實很香。”他對君珂微笑,“不過配上這香菌,味道應該更好些。”
君珂感激地對他笑笑,和尚最大的好處,就是任何時候都不會讓人尷尬難下臺。
香菌軟滑,湯汁濃郁,君珂本來就喜歡菌類,吃得很快,梵因立即將這道菜挪到她面前,又夾了塊三絲素筍,清脆爽口的素筍也讓君珂眼前一亮,隨即三絲素筍也被放在了她面前。
到後來梵因乾脆停了自己吃飯,注意著君珂的喜好,沒多久,他吃的菜,全部挪到了君珂面前……
君珂卻在哀怨了——這碗怎麼這麼大,扒了半天還不見底?
筷尖忽然觸及一點硬物,雪白的米飯浸潤出一點濃郁的醬汁,君珂一怔,筷子一刨,刨出一塊軟糯晶瑩的蜜汁參肚。
她筷子一僵。
這是葷菜,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埋在碗裡的。
而且是在吃飯之前,就已經埋在了碗裡。
他猜到她會埋頭扒白飯。
他猜到梵因會給她佈菜,但只能是素菜。
他猜到他如果佈菜,她很可能拒絕,乾脆給她大碗,填滿米飯,從底層一層層給她布好了菜。
蜜汁參肚之下是軟炸裡脊,軟炸裡脊之下是杏花牛肉,杏花牛肉之下是脆骨黃魚,魚放在了最底層,那時候飯已經吃完,不用怕刺混在了米飯裡卡了咽喉。
無比細膩深沉的心思。
君珂的手一顫,忽覺碗燙。
平日裡覺得他心思可怕,然而如今這細密深沉的心思用在這樣的情境之上,心中卻竟然一酸。
這一霎似乎觸控到那些欲近不能,欲罷不得的蒼涼。
觸控到他的強勢之下,隱藏著的無奈和卑微。
那樣的強勢,只是因為,他知道會面對各種拒絕。
君珂覺得嗓子有些發堵,隨便吃了幾口,擱下碗,道:“我飽了。”
梵因沒有說話,也輕輕擱碗,君珂看著他,笑道:“我以為大師不食人間煙火,不想居然還有同桌吃飯的機緣。”
“食也可,不食也可。”梵因輕輕道,“機緣從來就在那裡,單看自己願不願意錯過。”
“今日也是機緣。”君珂立即笑道,“或許許多年後,我因此被世人羨慕也未可知。這可是我生平大願。”
梵因端坐不動,臉色越發透明,當真如玉一般,在暗處幽幽光輝。
沈夢沉停下酒杯,豔紅的酒液在指間旋轉如血。
半晌他淡淡道:“小珂,你最擅長的事,就是煞風景。”
君珂好像沒聽見這句話,看著窗外最後消逝的那一抹殘陽,微笑嘆息。
她道:“我生平有大願,願神僧內心圓滿,修成正果。”
她道:“願身邊友朋兄弟,一生相伴順遂,不必再經歷生離死別,顛沛流離,得人間最廣大有力保護。”
她道:“願納蘭大仇得報,大業得成,帝陵葬成王夫婦,小郡主恢復健康,願他失去親人,最終卻有更多親人相伴。”
梵因端坐,窗外有風,可他連衣角都沒拂動。
沈夢沉閉上眼睛,唇角一抹微微冷笑。
“皇后陛下心腸如鐵,沈夢沉十分佩服。”半晌他輕輕一笑,“現在,我們可以開始療傷了嗎?”
君珂負手立在暗影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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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和梵因第二日才從那座隱蔽的大宅出來,等他們出來時,雲大小姐的比武招親的日子已經過了,不過招親並沒有如願舉行,雲滌塵重傷,昏迷不醒,根本不能參加。
出乎君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