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渝崩潰了,一把扯住趙瑜衣角,尖叫道:“我說!我說!這縣庫中的錢糧都放貸了出去,這還沒到收賬時間啊!”
趙瑜一腳把章渝踹倒,轉身回到座位上,冷道:“你這廝欺我。天下放貸,豈有年底不回帳的道理?”
章渝趴在地上,涕淚交流,嗚咽著:“小人沒說謊啊!如果年末不關帳,息錢向來可以加兩分的。”
“哦~是嗎?”趙瑜拖長了聲調,突然他一拍扶手,大喝道:“你還敢騙我?錢糧貸出去就算了,但庫中茶酒呢?絲棉呢?這些雜物能貸得出去?!”
章渝渾身一抖,忙道:“大王明鑑,小人不敢欺瞞。茶酒絲棉,帳中都有記載,前日作年節賚賞早支了出去,縣中官吏、兵士都要分到,尚虧欠了許多,庫中哪還有剩的。”
“那兵甲器械呢?總不會也賞出去了罷?”趙瑜拍拍手上厚厚一本的倉庫清單,“這裡面可寫得清清楚楚,東西都在庫裡呢!”
聽到趙瑜兜兜轉轉,終於問出他們最關心的問題,一直靜待在側的陳五、趙文二人,都忍不住往前湊了湊。
不動還好,這一動便讓一直都提心吊膽地關注著趙瑜三人神色動靜的章知縣發覺了。人品雖然不堪,相貌亦復猥瑣,但他區區一個同進士出身,卻只用了五年就由選人順利改官【注4】,升了知縣,其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能力確是出類拔萃。
‘說起錢糧,他們不動,說起茶酒絲棉,他們也不動,偏偏說起兵甲器械就動了,他們當真是為了財貨而來的嗎?’
章渝心中揣測著,明面上卻還在回話:“大王有所不知,這清單是清單,庫藏是庫藏,對不上帳的卻也極多。像這昌國縣,地處海島,溼氣深重,兵甲器械極易朽壞。新制弓弩,如不隨身保養,只一兩年就膠脫絃斷,鐵甲鋼劍,若不時時上油,半年之內也會鏽爛,都無法放得長久。但按兵部定規,這庫中兵器都要存上十五年方許報損。如果把兵器朽壞之事上報,上面卻不會體諒,不大不小也是個保管不當之罪,這當年考績即刻就要減上兩等,自然不會有人做此蠢事。總之是瞞上不瞞下罷了。”
“屍首呢?”陳五冷著臉問道,“人死了還有個屍首,這兵器朽壞了就化灰了?總得留點什麼下來罷。”
‘果然,’見陳五搶著說話,章渝眼睛一亮,‘這兵甲器械確是他們最在意的,連上下尊卑都不及顧了。’
章渝一邊猜測著緣由,一邊答道:“壞掉的兵器不能留在庫中,路上和州上下縣裡巡查時給查驗到就不妙了。”
陳五追問:“那庫空著豈不是更不妙?”
“來巡查時,就從三姑寨借一批充數,等人走了再還回去。”
“也就是說,現在城中根本就沒有兵器,只有三姑寨才有?”陳五失望透頂,說話也亂了分寸。
章渝聞言,眼睛又是一亮,好一個‘現在’。聯想起逃走的縣尉,一切都真相大白。‘原來他們不是想掠城,而是想據城啊!’再回想起昨晚趙瑜所說的那句話——要當官,殺人放火受招安——章渝不禁要低下頭,去遮掩馬上要溢位的竊喜,‘吾之首領,終得保全。’。
注1:方丈:佛教原用以指禪寺的長老或住持所居之處。宋代之後方成為住持的稱謂。
注2:我國古代的檔案館名稱,各級行政機構中都有設立。存放“憲令、圖牒、簿書、案牘”之用。
注3:即是生魚片。中國古代一直有吃生魚片的習慣,稱為魚膾。從春秋時即已出現,經兩漢到唐宋為極盛,元明後漸漸衰微,到了清朝,就幾乎沒人再吃了。而現在,只能在日式料理中見到了。
注4:宋代文官被分為“選人”和“京朝官”。選人是文官裡面最低的一個階層。
選人想要晉升到京官,須經過三任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