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亦然,劍公子去看閣主的第二天,閣主便來到半個多月未至的凌雲殿,精神飽滿,氣色紅潤,就像問鼎閣後院裡的桃花。然後說清讓到了,要回鄉掃墓,一應事物按排好了,便讓劍瀟一人陪同回去。
他們來到的地方卻是一個小村落,野徑阡陌,竹籬屋舍,雞犬相聞,此時正是傍晚,裊裊炊煙在青山綠水間飄蕩,時而有一兩陣父母喚孩子回家吃飯的聲音。
劍瀟很喜歡這個地方,心情也因眼前的風景輕鬆起來。看向蕭戎歌時,見他桃花眼裡也帶著疏淡的笑意,像吹散炊煙的風。
那樣的笑令劍瀟心裡微微一蕩,眼睛竟移不開。傍晚的風穿過田野吹過他們身邊,蕭戎歌笑得越發舒心,眼角出現了細細的魚尾紋,忽然意識到今年他已三十二歲了,這已不是年輕的歲數。
“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蕭戎歌忽然轉過身來,四目倏然相對,劍瀟偷窺被抓個正著,臉不由得便紅了起來,忙轉過頭去。蕭戎歌心裡一蕩卻並不點破,馬鞭指著山窪裡的一處,“我們去那兒。”率先驅馬而去,然後在一間茅屋前停了下來。
青苔覆石,門檻古舊,顯是不常有人來,茅草卻像是新修葺的,蕭戎歌下馬放任馬兒自己去吃草,推開門,桌几與門窗一般古舊,卻打掃的乾乾淨淨,顯然來前蕭戎歌已派人過來打掃過。
“這是我家。”他熟稔的推開窗戶感慨,“六七年未回來了。”
是一間三室一廳的茅屋,陳設簡陋很有居家的韻味,蕭戎歌帶他一一參觀了每個房間,懷舊的向他講著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這棵李子樹結的李子很甜,小時候爬樹摘李子吃,不小心被樹枝刮傷了,到如今腿上還有個疤痕。……”
“流蘇小的時候個子矮,最喜歡踩在這個椅子上和我們比高,大家都取笑她‘矮子愛比高’。……”
“外婆喜歡在黃昏的時候坐在這個門檻前就著夕陽給我們縫不小心撕破的衣服,我們便在她身邊催她快點快點,被母親看到又要捱罵了……”
劍瀟想他童年的故事如此清新,難怪以後不敢回來,這樣的清新只會令人自慚形穢。
“我小的時候很笨,有次外婆給我和流蘇同時做了兩件衣服,我的衣服穿破了,流蘇的還是新的,我不甘心,於是趁外婆給我補衣服的時候,偷偷的拿來剪刀將流蘇的衣服也剪得一個洞一個洞的……”
劍瀟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他童年的時候竟滑稽至此,“你怎麼這麼笨?”
蕭戎歌揉揉額頭笑了,“我小時候還有一點與你一樣。”
“什麼?”劍瀟好奇。
“不愛說話,見了陌生人就冷著個臉,因此外公時常罵我……”
“罵什麼?”
蕭戎歌挑挑眉然後說了一句粗話,“石滾壓不出個屁。”
劍瀟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蕭戎歌興味的看著他,劍瀟才想起來他那是間接的罵自己,氣惱的一瞪眼,“你才石滾壓不出個屁呢?”又好奇的問,“石滾是什麼?”
蕭戎歌手繞過他的肩,指著遠處的穀場,“那個圓圓的大石頭就叫石滾,是用來將稻子從稻穗上壓下來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劍瀟撇了撇嘴。
“清讓節還要過幾天,我們便住在這裡吧,你會介意麼?”他很風度的問。劍瀟搖了搖頭,他很喜歡這裡。蕭戎歌接著便笑了,半是調侃,“後面是廚房,還勞煩劍公子做飯。”
“你不是知道柴米油鹽貴麼,怎麼不自己做飯?”劍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蕭戎歌張口結舌,劍瀟一笑便去了廚房,裡面一樣物什竟俱全,“你要吃什麼?”
蕭戎歌正雙手環胸倚在門前,側著眉眼笑吟吟道:“你隨意,我不挑食。”
劍瀟嘴角很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