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美樂不可支捧著酒瓶,如獲至寶,一張光看肯定不討喜的老臉枯木逢春般笑開了花,嘿嘿道:「這酒我得珍藏著,縣領導?來了也不給喝,起碼得市領導!」
蔡槍笑道:「你見得著市領導嗎?」
蔡大美小聲道:「你小子不還年輕嘛,現在就進了省委,都是直接跟省領導打交道,以後還怕沒機會當個市領導?到時候這酒不就能派上用場了?」
蔡槍無可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老頭子這輩子肯定就這脾氣了。
蔡大美突然想到什麼,把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輕輕問道:「這酒要不你拿去?就算隨便跟朋友喝掉,也比留在爸這裡裝門面有用處。」
蔡槍心中感動,擺手笑道:「不用,爸,你安心放著就行了,我還不需要拿這個去拉關係,而且拉也拉不來,再說官場很忌諱打腫臉充胖子,面子是需要,但太愛面子,就會掉價。」
蔡大美憨憨道:「你那兒的大事,爸可想不明白。」
蔡槍也不解釋,拉著洪雀離開房間,蔡大美把酒藏好後,端起自己還剩幾滴陳釀老酒的酒杯,聞了聞,真香,明顯比跟趙甲第拼酒的時候香多了,仰頭滴入嘴裡,只覺得飄飄欲仙,喝水不忘挖井人,喝好酒自然不忘送酒的女婿,蔡大美是越來越順眼趙甲第這女婿了,這小子會做人吶,聽說年輕人目前在省裡叫啥發改委的地方上班,蔡大美覺得以趙甲第的聰明老到,以後多半不比蔡槍混得差,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在浙江衛視上瞅見女婿的面孔了,這得能給自己漲多大的面子啊,越想越開心的蔡大美藏好那瓶小半的茅臺,負手下樓離開房子,準備跟村民好好說說這一茬兒,嘿,那群沒世面的土包子還不跟聽天書一樣啊?二十年前,誰看自己都是看一條狗,肯遞煙的人細數起來,一隻手都需要扣掉四根手指頭,這會兒呢?蔡大美昂首挺胸走在小鎮石板路上,美滋滋哼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女兒出息沒得說,蔡槍這大兒子也不耐,上次去鎮上辦事,都跟新來沒多久的縣委書記喝上酒握過手了,還不是看兒子的面?小兒子蔡沖嘛,也是塊讀書的好料,所以蔡大美每次看到一幢老房一扇老牆上那句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覺得真他媽有道理,現在家裡又多了個牛氣沖天的女婿,開心,真開心,加上蔡槍昨天說這些年不冷不熱的言芝發話了,熱手可以去上海,一出手就是每月三十萬,這錢倒是其次,關鍵是言芝終於肯正眼瞧自己這個當爸的了,蔡大美心裡最大的一根刺,也終於拔掉,要不村裡那群眼紅的人還時不時會在背後嘀嘀咕咕,說些再有錢也不被女兒蔡言芝當老子的廢話。用土話說,這就是一群井上看大水的人,就見不得別人家過得好,男的老三老四,吊不硬,只知道嘴硬,女的一個比一個「妾」,都是騷娘們。
蔡槍走到院子外頭,站在貼滿高階進口瓷磚的圍牆下,對洪雀說把蔡沖喊出來,有事情要說。洪雀見他臉色不悅,猜出八九,但不敢勸解,她本就不是強勢的女人,加上自身家庭只是小康,連孔雀女都名不副實,蔡槍雖說是農村出身,屬於鳳凰男,但這隻飛出雞窩的鳳凰男比起絕大多數城裡精英都要來得氣勢兇猛,從上海市委跳到浙江省委辦公廳後,實打實的鯉魚跳龍門,有貴人相助,以後不出意外還要繼續飛黃騰達,洪雀是打心眼喜歡並且崇拜這個男人,所以願意對他百依百順,把姿態擺得很低很低,從不去也不敢爭什麼,只是把蔡沖從房間喊出來後,和聲和氣道小沖,你哥有點不高興,你說話注意點,別跟他頂嘴,親兄弟,你哥說話重點,也是為你好。臉色泛白的蔡衝心虛嗯了一聲,到了院外,看到哥哥在那裡抽菸,蔡沖就知道這回死定了,走過去,蔡槍緩慢抽完一根煙,丟到腳下踩滅,一抬手,蔡沖馬上撇頭,怕吃不消這一記耳光,蔡槍一肚子苦水,收回手,很多話都從喉嚨咽回去,怒其不爭哀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