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初刻,李羨魚自夢魘中驚醒。
她夢見戰火裡皇城陷落,宮人們四處奔逃。
戎人跨戰馬,提彎刀,直入皇城。在宮闈們燒殺搶掠,無惡不為。
她被這個駭人的夢境所驚。
深夜從榻上坐起身來,捂著怦怦作響的心口冷汗連連。
“臨淵。”
紊亂的心跳聲裡,李羨魚喚了聲他的名字,心有餘悸地側過臉去,想與他說夢境裡的事:“我方才……”
她語聲方起,卻見身旁空空蕩蕩,連溫熱的衾枕都已寒透。
原本守在她身側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李羨魚輕愣了愣,披衣從榻上起身。
廂房內光影晦暗。
火盆內的炭火也將要燒盡,唯餘幾枚晦暗的火星。
庭院內的寒風自窗隙間透來,冷得令人呼吸微顫。
李羨魚雙手擁緊厚實的狐裘,趿鞋走到橫樑底下,試著往樑上喚:“臨淵?”
樑上同樣寂靜,無人回應。
李羨魚愈發茫然。
她在室內環顧了圈,沒見到臨淵的蹤跡。
一時倒也未曾多想,只道他是暫且離開一會。
興許,是去了小廚房,抑或是浴房之類的地方,便也未太放在心上。
可因夢魘心悸的緣故,李羨魚此刻卻也沒了睡意。
遂喚月見進來,將炭盆重新換了,重新點了盞陶瓷燈,在窗畔一壁看話本子,一壁等他回來。
李羨魚等了許久。
等到銀月西墜,等到庭院內的夜色深濃到無法化開。
卻也未曾等到臨淵歸來。
李羨魚隱隱有些不安。
她遂放下手中的話本起身,將緊閉的槅扇重新推開,對今夜負責值夜的竹瓷輕聲道問:“竹瓷,你今夜裡可有見過臨淵?”
竹瓷福身,如實道:“奴婢一直守在公主的廂房外。從未見過臨淵侍衛出來。”
李羨魚並沒有過多訝異。
畢竟臨淵素日裡也總是來去無蹤。
連金吾衛都不能發覺他。
更何況是值守的宮人。
於是李羨魚想了想,又從妝奩裡拿了支自己常戴的玉蜻蜓簪子給她:“你拿上我的簪子,帶上些值夜的宮人。替我在庭院裡找找他。若是遇見了,便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快些回來。”
竹瓷接過玉簪,點頭道:“奴婢這便去尋人。”
李羨魚輕輕頷首。
夜深露重,她便又回到房內等待。
遠處的滴水更漏一聲連著一聲落下。
手裡捧著的湯婆子也漸漸散了熱意,透出金屬特有的涼氣。
緊閉的槅扇終是重新被人叩開。
竹瓷上前行禮,將玉簪歸還給她:“公主,奴婢已在整座庭院裡細細尋過。並未見到臨淵侍衛。”
李羨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慢了一
拍。
她接過玉簪,將手裡冰冷的湯婆子放下。
良久,方輕輕點頭:“知道了。你也先回去歇下吧。”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對竹瓷輕彎了彎秀眉:“等天亮了,回玥京城的車輦便要重新啟程,你可別將自己落下了。”
竹瓷猶豫著望向她,似有些放心不下。
但聽李羨魚一再催促,她終究還是低低應聲,往庭院外退下。
槅扇重新合攏。
這間陌生的廂房裡,又僅餘下李羨魚一人。
李羨魚在窗前安靜地坐了許久,直至地面上的寒氣都順著木椅攀升上來,凍得她的指尖微僵。
她這才不得不起身,將自己重新團進錦被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