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楚若英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
話畢,皇帝轉身欲離開,走了幾步,停下,眼角往那廂趴臥在綢被裡的程玄掃去,這時御醫們已將他的上衣扒了個精光,一塊透白的物件兒從衣裳裡滑落。
驚鴻一瞥,那物件兒竟是眼熟得很。
心口滾燙,皇帝大步上前,見那御醫從地上拾起玉珏,一把伸手奪過,放到眼前細細端詳,確認無誤。
這是當年,他送給皇兒的玉珏,也是能調動那支精銳暗衛的信物!
自十九年前,甘泉宮一場大火,這塊玉珏遺失了好多年 ,沒成想還能再見到它。
皇帝想起在宮宴裡,燭火搖曳時,偶然瞥見程玄的眉眼像極了沈貴妃……
一些細碎的枝椏遮遮掩掩,叫人瞧不清內裡的脈絡。
口乾舌燥時,皇帝餘光掃向床榻裡的人,目光定格在他手臂的內側面板,約莫鴿子蛋大小的一抹紅痕燙紋,某個猜測的可能湧現心頭:「這,這是……」
張德子時刻盯著皇帝的舉止,見到那塊玉珏時,憶起了一段重要的回憶,等順著皇帝的眼神落到那方燙痕上,呼吸困難。
難得見皇帝如此失態,其實張德子內心已經有了答案,還是戰戰兢兢的模樣去翻了翻榻上人的胳膊,以讓胳膊內側的面板,清晰的暴露在皇帝眼前。
張德子細細辨了辨皇帝的臉色,順著皇帝的話,說:「皇上,奴才記得五皇子小時候貪玩,誤碰到炭盆,烙下一個燙痕。此人身上竟也有一塊這樣的燙痕,連位置都是一模一樣。」
周遭太醫乍然聽見這種皇室辛密,俱是雙腿打顫,擔憂項上人頭不保。
早已知曉程玄身世的楚若英,並未過於驚訝,對比眾人內心波濤洶湧,他的心境很是複雜,看向程玄的目光之中,多了憐憫、同情,還有感激。
皇帝下意識望向榻上人,掃見他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眉眼緊閉,即便連昏迷時,也緊咬著牙關,鼻尖額頭冒出細密的一層冷汗,背上的黑衣似要被血液浸染濡濕。
再不複方才的淡漠和鎮定,皇帝語氣添了慌亂:「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無論如何替朕把他救活,否則仔細你們的腦袋。」
楚若英適時提醒:「有太醫們守著,皇上在這裡可能會擾亂他們的心緒,還是到外面等結果。」
楚若英就差明說,皇帝留下幫不上任何忙不說,還會給這群醫者添堵。
房內的太醫們,紛紛感激地看向駙馬。
皇帝下意識想反駁,到底顧忌著程玄的安危,親自派了御林軍在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出入。
一同去往前廳等候訊息,身邊宮女侍奉著茶水,皇帝接過品了品,百般不是滋味兒。
楚長寧不安,有心想問爹爹關於程玄的傷勢,一抬眼,與楚若英的視線對上。
他沖她搖了搖頭,示意。
她邁出的腳步,遲疑地收回。
站在北祁王身後的塔娜見皇帝面色難看,站了出來,北祁王拉了她一把,沒拉住。
塔娜在草原放縱慣了,以為所有人都慣著自己,問:「皇上,程大人的傷勢是不是很嚴重?」
在這心慌意亂的當口,偏有人不會看臉色,主位裡的皇帝臉色陰沉似水。
北祁王心下一跳:「皇上,小女無知,還請皇上恕罪。」
塔娜眼裡湧出委屈,扁了扁嘴。
想到難得有人肯主動對自己示好,楚長寧一時心軟,拉了一把。
塔娜不解地看向楚長寧,自己本應該討厭楚長寧,如果不是因為她,程玄也不會受傷。
可一想到,她是程玄拼了命要護住的人,跟對方的目光對上,楚長寧眼裡的善意,讓塔娜竄上腦門的怒火,頓時被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