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只是無奈於他的較真,後來,訝異於他的單純——十幾歲孩子的惡作劇他居然也能當真……
起先一段時間,他日日叨唸我好好學習切莫胡思亂想、我每每切切答覆就差高唱精忠報國。看我態度誠懇,他終於轉移了話題,談數學談生活談其它一切。這才驚喜地發現,我們有著太多的共同點,例如工作繁忙職業相同的父母,例如早讀一年書並在小學四年級跳過一級,例如同樣的年紀在同一項比賽中嶄露頭角,例如經常駐足的書店,例如喜歡的作家,例如總是忘記往試卷上寫名字,例如大家五行都缺木,等等等等。
從前我曾向朋友同學埋怨過,我並沒有特別熱愛數學,僅僅放學後跑錯了興趣班,僅僅覺得解開這些題目不難,從此我的任務似乎變為了參加比賽,參加各式各樣的比賽,為此上不上課考不考試皆不是重點。而無一例外的,大家總以為我矯情,甚至帶來了有意無意地疏離。
但是跟三木講這些,用不著擔心,因為他都懂。
“我也不希望你淪為比賽機器。”果然。他還說:“我來解救你。”
如何解救?不得而知。
所以我聽過笑過,繼續掙扎。
校集訓結束後,暑假裡我們見過不少次,無不是以答疑或者幫他打下手為契機。要說是否已明確地喜歡他,我想,還算不上。
那詞怎麼說的?對,朋友以上。自然,單指我的感覺。
開學不久後便是連著一串全國賽,也是理科班壓力最大之際。高一時,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我們拿下了非常不錯的成績,故本次方一開學,校方和老師們立馬組織我們開會。
會上,班主任翻閱著我過往的所有豐功偉績,拍拍我的肩頭,道:“我們桑杳,女中豪傑吶。怎麼樣?得過這麼多全國獎,衝擊一下國際獎?人道說,高二可是人生轉折點啊。”
他們樂呵呵地擅自替我定了目標:國家集訓隊。
我則下意識環顧教室,一遍又一遍。
沒有三木。
賽前昏天黑地的日子過得異常快,再次見到他,是在一個月後。地點有些不太恰當,賽場。
那天天氣很好,初秋難得一見的明朗大太陽。
最後的加試只有三道題目,勝負在此定奪。第一道平面幾何,第二道不等式,好不容易兩道解完,彷彿全身力氣被抽乾一般。
我閉上雙眼,再睜開,見到數字昏昏欲吐。
突然,監考老師刺耳的嗓音突兀地響起:“你什麼人啊?你想幹嘛!”
能進入全國賽的選手別的不說,專注度絕對一流,即便如我處於發懵的狀態,注意力仍在試卷上。
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扣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拉了起來,接著朝賽場外狂奔。
下三樓階梯,橫穿操場,我茫然地跟著他奔跑。
直至到了操場中央,我才認清,來人正是三木。
“是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稍稍側過頭,莞爾。
作為賽場的學校位於城鄉結合部,往郊區方向跑出了幾個十字路口,居然能望到金黃一片稻田。
我們在稻田間狹窄的田埂上放慢腳步,風吹稻香,猶如浪裡行舟。
我抬手想理頭髮,發覺右手攥著支鉛筆,而左手,牽著他。
“這算……”我徹底停下步伐,臉“騰”得通紅。
他聞聲轉身,見我異樣,笑說:“就和你想的一樣。”
“我想的是什麼?”我略不服。
“就和我想的一樣。”他說。
十多年前的事了,一些細節已然遺忘。
時間輕易帶走一切,唯有一件歷久彌新。
那年初秋,午時的太陽,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