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一抬眸,對上了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眼神頓時縮了一下,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話說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偕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長公主根本沒有留客的意思,隨即起身,吩咐道:“周總管,代本宮送客。”
周總管忙躬身進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還未來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雲策就急忙忙地直衝了進來,邊施禮邊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轉瞬即逝,亦含笑道:“哪裡哪裡。小王只是來送些穀米,畢竟官道還未通暢,怕侯府不足用。只不過,皇姑母推辭了。
一轉眼,就變成送給侯府的了。
聞言,甘夫人和赫雲策激動得手都開始抖了,甘夫人當時便想先一口應承下來。
鬱心蘭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輕芙道:“大娘和二弟怎麼到這來了,父親不是說了一會子要去看你們,要你們在房裡等著的?”
這般似有若無的威脅。令甘夫人和赫雲策只覺得胸猶如被捶了一記。悶悶的,無法出聲,他們再膽大妄為,也是懼怕侯爺的。
仁王還想說話,鬱心蘭又笑著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誤仁王殿下休息了。”
長公主也回過神來,揚聲道:“周總管。送客。”
赫雲策覺得這是個極佳的機會,若是有了這些糧食,不煩抹不平這件事,忙又開口阻攔道:“我們府中的谷糧的確有些吃緊……”
“胡說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遠侯的聲音忽地從外面傳進來,挺拔的身姿也隨即出現在眾人眼前,赫雲連城緊隨在父親身後,進得廳中,立即將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臉上,朝她幾無痕跡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經說服了父親。
鬱心蘭頓時放下心來。
定遠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禮,淡淡地道:“時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爺了,改日再請王爺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時無法再說動任何人,便瀟灑地笑笑,翩然離去。
待客人走後,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爺,可以先將那些谷糧留下,掉換馬料,就沒事了…”
“閉嘴!”定遠侯一聲斷喝,怒目圓睜。“你只想著替你那寶貝兒子掩蓋,可曾將我定遠侯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無人查帳,倒還好說,現在查帳的師爺已經到了軍營,文書上都蓋有玉璽,這時再掉換,豈非等同於欺君!”
旋即轉身看了看赫雲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經換好了衣服,就隨為父一同入宮,向聖上請罪吧。”
甘夫人聽得這話,如同晴天霹靂,攥著侯爺的衣襟便開哭,“侯爺,您不能這麼狠心吶。咱們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帶了策兒入宮請罪,一切就無法挽回了啊。”
定遠侯心中惱怒她不識大體,現在根本不想同她說話,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齊龍、趙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門一步,我唯你二人是問!”
急怒攻心,說到最後,定遠侯竟胸腔一滯,咳了幾聲。長公主忙上前來為他撫背,“侯爺別急,有話慢慢說。”
定遠侯一時說不出話,只用手指了指甘夫人,示意侍衛上前拿人。
甘夫人驚呆了,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行到近前,伸出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夫人請。”
甘夫人很清楚,侯爺留在身邊的這幾個親衛,從來只聽侯爺的吩咐,若是不動,他們就會硬來了,到那時,就真的顏面掃地了。她哀哀慼戚地看了侯爺一眼,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眼中,看出幾絲不忍來…可惜,很失望,當下也明白,侯爺是真的怒了。她不敢再犟,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