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的心。孫老先生……他與你沒有什麼幹係,尋常男人看女人,自是想讓天下女子都德容兼備,甘心侍奉夫婿公婆,卑弱溫柔,不求回報,這是男人的私心。」
周翡這句聽懂了,立刻道:「呸!我揍得輕了。」
周以棠彎了一下眼角,接著道:「他一把年紀,自流放途中逃難,九死一生,到如今家破人亡,孑然一身,落草為寇,他會不明白弱質難存的道理麼?只是他對著你們這些孩子,就想閉目塞聽一會,拿這些早就亂了的舊綱常來抖抖灰,做一做白日夢……這是老書生傷今懷古、自憐自哀的心,有點迂腐就是了。你聽人說話,哪怕是通篇謬論,也不必立刻拂袖而去,沒有道理未必不是一種道理。」
周翡聽得雲裡霧裡,又有點不服氣,但是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再有,孫先生年事已高,糊裡糊塗的,你與他計較,本就不該,」周以棠話音一轉,又道,「更不用說你還出手傷人,將他吊到樹上……」
周翡立刻叫道:「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沒半夜三更起來扒他衣服,指定是李晟那王八蛋乾的!李瑾容憑什麼說我手段下作?她侄子那手段才下三濫呢!」
周以棠奇道:「那你方才怎麼不和她分辯?」
周翡沒詞了,重重地哼了一聲。
李瑾容越是揍她,她就越是要跟她娘對著幹,連辯解都不稀得說。
李晟是周翡二舅的兒子,比她大幾天,自幼失怙,與胞妹李妍一同被李瑾容帶在身邊養大。
李家寨尚未長大成人的下一代中,大多資質平平,只有周翡和李晟最出挑,因此倆人從小就針鋒相對地互別苗頭……不過這是外人看來。
但其實周翡沒怎麼針對過李晟,甚至對他多有避讓。
周翡記事很早,在大人們說話還不會避著她的年紀裡,對一些大事就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了。
這些大事包括她娘笨手笨腳地給她洗澡時拉掉了她一個關節,好像倒不怎麼疼,就記得她娘嚇得一邊哭一邊給她合上。還包括他爹在那個陰雨綿綿的冬天裡大病一場,險些死了,那時候還沒長出白鬍子的楚大夫面無表情地走出來對她娘說:「把這孩子抱進去給他看一眼吧,萬一熬不過去,他也放心。」
以及四十八寨中的三寨主叛亂……
那天滿山都是喊殺聲,周遭的空氣彷彿都凝結了,周翡記得自己被一個人緊緊地捂在懷裡,那個人懷抱寬厚,不過不大好聞,有股濃重的汗味,恐怕不是很愛乾淨。
他把她送到了周以棠那,在抓住她爹冰涼的手的時候,周翡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很大的響動,她猝然轉頭,看見那個將她護送來的人後背上插著一把鋼刀,血流了一路,已經凝固了。
周以棠沒有擋住她的眼睛,就讓她真真切切地看,直到十多年後,周翡已經記不清那人的臉,卻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流血的後背。
那個人就是她二舅,也就是李晟的父親。
因為這件事,李瑾容一直對李晟李妍兄妹多有偏向——吃穿之類日常的小事都要讓著李妍,那倒也沒什麼,她小,是妹妹,應該的。
小時候他們仨一起頑皮闖禍,其實基本都是李晟那小子的主謀,但背鍋挨罰的從來都是傳說中大當家「掌上明珠」的周翡。
等到再長大一點,開始一起在李瑾容手下學功夫之後,周翡就沒從李瑾容嘴裡得過一句「尚可」,反倒是李晟,哪怕偶爾勝過她一次,都能從李瑾容那討到各種獎賞。
總而言之,那倆都是李家親生的,周翡是撿來的。
周翡偶爾會覺得很委屈,可她心裡也知道這偏向的來由,委屈完想起她二舅,也就放下了。
再大一點,她還學會了放水。私下裡無論怎麼用功,表面上也不再跟李晟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