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還是住在西太后的雍徳宮中,這麼守著自己兩夜,已經有些唐突。若不是西太后表面因麗婕妤失禮而遭累,實則因沉船之事而遭朱文燁不悅這種背景下,只怕依西太后的性子,早就要敲打榮惠。
但即使西太后處境微妙,榮惠也不想因這種事埋下什麼伏筆。
好在朱立軒一向很懂大體,見榮惠醒轉,被勸了幾句後,便離去了。
明日就是要回家的日子,榮惠昏睡了兩日,靜安宮的事務並未荒廢,要收拾要準備的也沒有落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榮惠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窗外的秋色,窗外夜色瀰漫,宜然堂那新賞的五色簷燈映著窗欞,越顯華麗。半掩窗下一株雪球菊花,開得雪山一般。
“秋天裡吃菊花魚片鍋最滋補了。”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猶如螞蟻在咬噬,忍不住吩咐道:“讓蘇娘做一鍋來,把慧婕妤請來吧。”
喜善領命而去,玉樹見了,卻是有些擔憂的道:“事已至此,娘娘和慧婕妤還有什麼好說的,便將那雙面繡搭子呈到陛下跟前,事情也就分明瞭。”
芝蘭見榮惠不答,卻是一跺腳,道:“便是娘娘不忍心,難道還想和慧婕妤這種豺狼虎豹重拾情誼不成?”
榮惠搖了搖頭,嘆道:“我只是不明白。”她明白所
有的職場競爭,也曉得兵不厭詐。但顧梓榆,不該只是榮惠的同事,更不該成了競爭對手。
顧梓榆來的時候,香蓉領著兩個御膳房小宮女正送來膳食,一一在案上陳列著。
顧梓榆一身荔枝紅五彩金絲華裳,內裡秋香色薄絹中衣,俏生生的倚在團花椅中,曼聲笑道:“惠姐姐好興致,還記得咱們在揚州時吃的那鍋菊花魚呢?”
往事流光逐影,好似在榮惠的眼睫上沾了一層霧,萬事皆模糊成了一團,眼眨了數眨,才轟然而過。她方輕笑一聲,輕輕說:“怎不記得,那時多好。咱們吃香的,玩樂的,無憂無慮,這日子卻眨眼就過了。”
她們曾一起在綃紗窗前吟詞言笑、研磨題字,春日相攜觀賞顧園百花,秋夜並肩細聽夜雨,哪一件此時能不感慨?彼此凝視著對方目光,憶起共同描畫的點滴往昔,千般懷念湧上心頭,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顧梓榆見榮惠無聲輕笑,自己的神色也有些追憶,笑聲清脆鈴鈴:“是啊,後來我到了燕京,也在惠姐姐府裡耍了好一陣時光,表舅母雖然不苟言笑,待人卻是真心好的。”
顧梓榆口中的表舅母自然是榮惠的孃親,聽了這話,榮惠也不禁想起一些往事來,道:“表姨夫和表姨待人也極好,那顧園裡的珍稀花草,可沒慘遭我荼毒,表姨不僅不說道我,還幫我瞞著,仔細我手疼。”說到這兒,榮惠笑了。
“我爹和娘也是極喜歡惠姐姐。”顧梓榆稍稍停頓了片刻,感慨道:“只是那顧園,也不曉得還在不在了,那原是江寧織造的官邸,我之前聽說,聖上有意舉用新人上任了。”
榮惠望向顧梓榆,看出她眼中的憂慮,勸道:“表姨夫年歲也不輕了,若是在江寧織造任上告老還鄉,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再說,你那幾個哥哥,也非無用的。”
“有甚用處。”顧梓榆輕哼一聲,露出幾分不忿之色,道:“哥哥們縱非無能,若是爹爹致仕,他們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來。這官場,若無家族庇佑,誰不是捧高踩低呢。再說,爹爹能做到江寧織造,也是先帝爺和秦王……”聲音忽然就微小了下來,直到湮滅。
話題說到這不尷不尬的地方,顧梓榆也有些後悔。兩人雖然親密如姐妹,但每次交談,一說到秦王,榮惠慣是不會接這些話。
榮惠恍若未聞,股自駕遊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兩人久久對視,竟沉默無語。
陡地,玉樹上前道
:“娘娘,慧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