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並非沒有聽清楚,只是太不可思義。那樣冷若冰霜的眼神,說著原本是這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他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驚喜若狂的表情,亦沒有半點笑容。唯有疑惑,他突然有一種預感,她會拒絕他。她會。所以,他開口說:“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他是想暗示她,並不急於這麼快回答。
照理說他應當放開他的手,若她有點羞澀,她也應當推開她。可是要說的話都已說完,他未動,她亦未動,維持著那麼曖昧的姿勢。直到門外有人敲門。她低呼一聲,這才推開了他。
她原是那麼疑惑,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這麼一路跑了出去,在大門邊喘著氣。之前如夢如幻,到底是真是假?他開口是要讓她留下來,陪在他的身邊?
渾渾噩噩地回到學校,才發現她原是去拿結祥結,卻兩手空空而回。
黃昏的時候,桑桑來找她。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葛薇蘭頗有些意外。
她是無事不登門,她開門見山地說:“薇蘭,我要離開上海了。”
什麼?她以為她聽錯,整個人僵在那裡,忘了自己是想去廚房拿水果刀切橙。今日盡聽到一些讓人措手不及的訊息。
她連水果刀也不去拿了,面對桑桑坐了下來,用眼神問她原委。
桑桑被她看得侷促不安,低聲說:“他說他帶我離開上海。”
“怎麼沒有聽到你說起過?”
“是範先生帶來大都會的客人。”連她自己亦沒有想到,她竟會跟了他。他叫霍政茂,是北平人。
幹嗎說得如此小聲,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有歸屬是件好事啊,總不能一輩子待在大都會,拋頭露面。葛薇蘭去拉她手,微笑著說:“是件好事啊,恭喜你。”
桑桑回了她一笑,說:“只怕再也見不到你。”
她作勢要掌她的嘴,笑著說:“呸呸呸,想見我還可再到上海來。”
桑桑說走便走,幾乎沒有留些時間讓葛薇蘭去接受。
第二日,葛薇蘭去桑桑處,見到那個叫霍政茂的男子。她只坐了一會,他便離開了。三十多歲的樣子,穿一身筆挺的西服,似新派人。只是他用舊式菸斗,又顯出些與新青年的不同來。到底還是老成穩重了許多。
他走後,葛薇蘭略有幾分好奇地問桑桑:“他待你可好?”
桑桑笑笑,並不作答。拉她起身說,有件衣服,做好還沒來得及穿。要送贈給葛薇蘭。是件緋紅色的錦緞無袖旗袍,典型的中式豎領。頸上一個紅底白色碎花的盤扣,桃花樣的碎花鑲了一個倒U形的邊,從頸一直邊延綿到裙底,裙襬有些撒開,如牽牛花。遠遠看去,好像旗袍外還加了一個外套,更顯得窈窕動人。
葛薇蘭向鏡子前一站,差點認不出自己,略帶嘲笑地說:“喲,這麼漂亮的裙子,你怎麼不穿?”
桑桑為她拉了下罷,一面和她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你來這裡已有好些日子了,可有為將來打算?”
葛薇蘭怔在鏡子前,從鏡子裡瞧她。她莫非聽到什麼閒言碎語?
桑桑自己笑了,說:“我昨天遇到從前在大都會的一個姐妹,她嫁人了,做偏房。”
葛薇蘭暗暗絞緊衣角,聽桑桑說:“她嫁的那位並不見得是可靠的人,他當日向她求婚時,家裡還有一位正經的主兒。”桑桑搖頭,接著說:“年輕時還仗著有青春和美貌,”她嘆氣,“世事無常,總是要為自己先謀劃謀劃。”
“怎麼想到與我說這些?”
二人站在鏡前,樓上窗簾緊拉,昏暗光線。桑桑說:“只是流年偷換。今日恍然如隔世一般,也許我只是想說與自己聽。”她自己也覺得說著淒涼,便扯開了一抹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