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後來習慣了兩個人的日子,兜兜轉轉,如今又要學會習慣從此之後只剩他一個人的日子。
葉知幻拿著掃帚忙碌著,沉默而孤獨的掃去地上的灰塵。
遠處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和冰甲碰撞的聲音,可惜再細微的聲音也逃不過葉知幻的耳朵。
他面無表情的抬起頭,厭倦又冷漠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片刻之後,一幫身著金甲的人出現在永夜峽谷。
這是葉氏王朝的金吾衛,這些訓練有素的金吾衛簇擁著一頂軟轎,一個威嚴又雄渾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你本是我葉氏王朝的皇孫,如今卻為了一個妖族落魄至此,真實丟盡了葉氏王朝的臉面。」
聽這聲音,轎子裡坐著的應該是他那位『父親』。
葉知幻沒有親情的概念,他不知道什麼是親情,葉氏王朝不會讓他明白什麼是親情,因為修無情道的人不該有情。
葉知幻放下掃帚,拔出了身後的古刀。
自從他修殺戮道後入魔刀已經不輕易出鞘,除了給狐狸片雞削筷子,這刀一出鞘就會見血。
入魔刀一出鞘,濃鬱的血氣從劍身溢位,一道血色光柱拔地而起,驚起山林中的無數鳥獸。
軟轎中的男人並未退卻,聲音中反而帶著淡淡的輕蔑。
「殺戮道要斬盡一切羈絆方可證道,你對那隻狐狸用情至深,怕是不捨得殺了他吧,你不殺他就證不了道,殺戮道心就會破碎,兩顆破碎的道心一起反噬,可以預見你的下場。」
葉知幻握著刀,冷冷說道:「與你無關。」
軟轎裡的男人冷笑一聲:「我這次來並不想殺你,而是要給你指一條明路,只要你肯殺了那隻狐狸,跪行到我葉氏王朝的王庭前磕頭認錯,你就會成為葉氏王朝最尊貴的皇孫,擺脫這無窮無盡的殺戮。」
葉知幻厭倦殺戮,他修殺戮道也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能夠再次見到他的狐狸。
他一開始斬殺的都是那些喪盡天良無惡不作的人,這一路上殺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
後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修了殺戮道,便都成群結隊的趕過來殺他。
他和這些人無冤無仇,這些人卻都想要他的命,他只能沒有選擇的揮起屠刀。
殺了這些人,又有更多的人找上門來。
滿面恨意找他尋仇的、大義凜然想要匡扶正義的、心懷恐懼不想讓他修殺戮道的
數不清的人,數不清的妖,只能機械的揮起刀沉浸在無窮無盡的殺戮裡。
仇恨和恐懼一旦開了頭,便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如今他深陷殺戮,時時刻刻都在血色的沼澤中艱難行走。
明明一開始他只是想找回他的狐狸。
一場殺戮又開始了。
殺了幾個金吾衛,那個坐著軟轎的男人在金吾衛的掩護下悠哉悠哉的離去。
入魔刀滴著血,刀身中間那一抹赤紅飽飲鮮血,泛著詭異又邪惡的光。
殺戮不會使人開心,也不會使人滿足。
修無情道的刀客做不到無情,修殺戮道的刀客也不喜歡殺戮。
他只想抱著他的狐狸在沒人打擾的地方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兩人一起,活著的時候每天都要在一起,死了的時候也要一起死去,骨灰要混在一塊,無論是被風吹到天涯海角,還是隨著溪流目無目的的漂流,只要能糾纏在一起就好。
刀客的耳孔溢位一條細細的血線。
他用指尖輕輕一抹,久久的盯著被血染紅的指尖。
時間不多了。
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葉知幻用軟布擦乾入魔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