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臘月十八,這個日子我永遠記得。
那天我和另一個斥候兄弟燕八,騎著我的棗紅大馬,在雞鹿塞外遊蕩著,尋找著胡人的蹤跡。
對於胡人入侵,我們的心情就像懷春的少女等待情人一般,既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事實上這是句廢話,胡人就沒有不亂來的。其實我們是希望他們永遠不要來,但是我們卻知道胡人就像野狼一般,不可能改變兇殘的本性,我們怕的其實是他們來了,而我們沒有打探到。
燕八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勇悍的小夥子,生的白白嫩嫩的,可以想象出他的家境至少曾經很不錯。而我後來才知道,他之所以叫燕八,是因為他失去了八個親人。
當我問他為什麼要來當斥候的時候,他的眼圈紅了,他告訴我,他是來找胡人報仇的。
他曾經生活在一個算是殷實的家庭,而且曾經還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日子過得很是美滿。
然而胡人的入關,剝奪了他的一切,他的父母被胡人砍走了人頭,兒子被剖開肚腸扔在地上,妻子被胡人掠走不知去向。
他。其實不是來當斥候的,他是出關來殺胡人的。
這樣的故事。我似乎已經麻木了,因為這些年來。我見過的這樣的悲劇實在太多了。然而,殺胡人復仇不是我們力所能及的,因為胡人從來都是成群結隊的,找胡人報仇無疑是自動去送死。
因為,我們都是凡人,不是英雄,幷州之地已多年沒有出現英雄了。
就在我想勸慰燕八的時候,我們便看到了胡人。
黑壓壓的一團黑影,從天際湧來。瞬間遮蔽了天日,整個地平線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影。
我呆了半響,瞬間明白過來了——胡人要入關了,我們守候了兩個多月,終於等到胡人來了。
我大聲喊著燕八上馬,叫他隨我立即回沃野城稟報長官。可是當我看到燕八的時候,我的心都涼了。
燕八已然竄身上馬,拔出了腰中的長刀。臉上的肌肉抽搐起來,原本白白淨淨的臉龐變得猙獰無比,眼中露出激動和狂熱的神色,嘴裡不由之主的發出嗬嗬聲。
不過停了片刻的功夫。燕八便縱馬疾奔而出,迎向那天邊的黑影。那一刻,我知道。燕八要一去不回了。
然而,就在那一刻。我似乎也中了魔咒一般,潛伏在心底的什麼東西瞬間被燕八激發了出來。我只是高喊了燕八幾聲,然後也提著刀縱馬追了上去。
人終究要死,我也想和燕八一樣,一往無前的戰死,因為我的故事和燕八也一樣,我曾經是一個最幸福的男人,然而現在我除了一條命,什麼都沒有了。
這麼多年來,我卑微的活著,我做斥候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躲避劫難,卻從未想到抗爭,但是這一刻,燕八把我心中的恨也激發了出來,不顧一切。
關外的斥候不止我們兩個,其他的斥候自然也會發現胡人的蹤跡前往沃野城稟報,不差我們兩人的情報。我要做得就是和燕八一起,殺個痛快,然後戰死在胡人的刀下,血染草原。
我很快追上了燕八,並馬之間,他轉過頭來和我對視了一眼,吼了一句“好兄弟”,然後我們兩人便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高聲大喊著朝胡人殺過去,一往無前。
朔風獵獵,在我們的耳旁呼呼的刮過,枯黃而平坦的草地,在腳下飛速的往後逝去,我們兩人眼中都燃燒著濃濃的戰意,口中嗬嗬的大叫著,如瘋如魔。
大漢已沒了英雄,復仇已無望,唯有戰死以謝逝去的親人在天之靈!
人固有一死,與其卑微的活著,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
然而,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我突然發現似乎風向有點不對,因為胡人一向以精於騎射、來去如風而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