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頭青南易要是脾氣起來,軸的話,可不在乎你是主管食堂後勤的主任部主任,即使是楊廠長在面前,他也敢毫不避諱的據理力爭。
將這10來斤米花肉重重摔在李懷德面前之後,領著幾個畏畏縮縮的保衛科民兵連隊員,上前義憤填膺的道。
“李主任,你要是說幾個食堂分的都是這種米花肉,我南易屁都不放一聲,畢竟廠裡有困難總歸是要克服的,偏偏其他幾個廠分的都是上好的裡脊肉五花肉,我們民兵連小食堂倒好,甭說比質量了,數量這一關都過不了,這要是沒個合理的解釋,我找楊廠長反映狀況去。”
見南易指著李懷德當庭質問,一旁急於表現的馬德保臉色瞬間拉了下來,氣急敗壞的指著南易呵斥罵道。
“南易,你反了天了你,居然在李主任面前沒大沒小,別以為李副科長護著你,你就敢這麼肆無忌憚,別忘了你是個什麼身份,廠裡這麼做自然有廠裡面的考慮,到底是小廠出來的,沒有一點意識,半點規矩都不懂……”
馬德保身材魁梧高大,曾經在肉聯廠專門做屠宰戶,傍大腰圓,相貌是凶神惡煞,平常整個食堂後勤見他都得繞著走。
本來以為這麼一番呵斥,但凡是個正常人,估計都得灰溜溜的夾著尾巴逃走。
卻不料南易壓根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衡量,他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作為曾經大酒店的少掌櫃,這麼多年不知道忍過多少屈辱,見過多少委屈,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指責。
所以南易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故意挺起胸膛,往前靠了幾步:“馬德保,你神氣什麼呢你?十幾年前你爹在前門大街當殺豬匠,農民兄弟們殺口豬,你爹還要幫著那些作威作福的,收口殺豬錢,賣起豬肉來更是缺斤少兩,要我說你爹早該蹲大號,被那穿號衣的綁起來吃上一顆花生米!”
都是皇城根腳下長大的人,彼此之間基本上都是知根知底的緊,見馬德保竟然拿出生說事兒,南易自然是不甘示弱,順勢的把馬德保的老底兒給揪了出來。
兩人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揮拳捋袖,一副隨時開撕的模樣。
但是身材單薄的南易身體上自然不佔優勢,被腦袋大脖子粗的馬德保壓了不知道多少,不過南易勝在頭腦機敏,滔滔不絕。
把笨嘴拙舌的馬德保說的口乾舌燥,一個勁兒的直呼吃不消。
眼看著坐在桌前的李懷德臉色愈發陰沉,幾個一同跟來的民兵連隊員有眼尖的都已經偷偷摸摸的跑去找李登雲了。
果不其然,就在南易把馬德保說的惱羞成怒的功夫,李懷德冷不丁的拍了一下桌子,豁然起身,怒不可遏的道。
“夠了,把這當什麼地方了,正陽門大街菜市場?還是說潑婦罵街的地方,這是軋鋼廠,做什麼事自然有廠裡的考慮,沒紀律,沒規則,沒約束,像個什麼話,你們要做的就是遵循,遵循懂嗎?”
這話潛臺詞的意思就是說南易不識趣兒,食堂後勤庫房既然已經分了米花肉,那南易就應該遵循食堂後勤的安排,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哪怕是坨大糞,只要是章程沒有出問題,那也得燉到鍋裡當糧食吃。
有些時候事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透過這件事情所折射出來的,一種名為態度的東西。
就像李懷德明明知道保衛科科長劉鐵柱是個不堪大用的草包貨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角色,但為什麼還要力保劉鐵柱坐上保衛科這個位置。
歸根結底不是因為劉鐵柱忠誠有保證,用起來安心,放心。
否則要是真讓李登雲坐穩了保衛科科長,光憑李登雲這模稜兩可的態度,李懷德估計連個安穩覺都睡不著。
“遵循?我真不懂什麼是遵循!我就知道公平,公平,還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