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這一切都變了。王冕雖然還保持著沉默,但他的幕賓中已經有人公然指責王峰是“篡位”,前軍副將馬躍更是揚言前軍將士不會承認他這個留後。天德水師統領朱箜是王冕一手擢拔的親信,他的水師已經封鎖了中受降城以南的河面。指望從河道上運糧進來,是不可能了。
城的東西兩面都是山地,北面是呼延谷駐軍的防地。王麟雖然沒有像王冕那樣公然指責是“篡位”,但態度也十分不友好。呼延谷的駐軍已經越界侵佔了本該由天德後軍駐守的幾處關隘,卡死了中受降城通往外地的交通。
城中的存糧只夠食用十天,王峰正一籌莫展。
忽見梁彥谷匆匆忙忙地趕了進來。
“進予,”進予是王峰的表字,直呼其字在天德軍上下只有梁彥谷一人。
“老師,”稱老師不呼官職,也足見王峰對梁彥谷的信任。
“這麼晚了,應該早點休息。養足精神才有力氣謀劃大事嘛”
“睡不著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哈哈,”梁彥谷哈哈一笑,不在繞圈子,“河東那邊回信了。”說著他便從袖子裡取出一封書信交到王峰手裡。王峰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正要拆開信封,卻見封口上的金漆印鑑十分完整,便出言驚問道:“老師還沒有看嗎?”
梁彥谷笑道:“這可是劉使帥寫給你的親筆信,我豈能先看呀。”
王峰道:“那學生就再說一遍:往後來往的涉及公務的信函,老師都要先看,心裡好先有個計較,以免耽誤公事嘛。”梁彥谷訕訕地笑了聲。
王峰看完信,眉頭微微一皺,他將信交給梁彥谷。走到門口叫了碗茶,親自端著茶碗送給了梁彥谷。此時梁彥谷已經看完了信,問道:“劉使帥把話說透了,我看你也就不要再猶豫了。你念兄弟之情,可他未必念你的情。”
王峰吐了口氣道:“我是不甘心把河南的十三個縣就這樣拱手相送。”
梁彥谷呵呵一笑道:“劉清伶以為那十三個縣是個寶,可咱們知道,這十三個縣就是地圖上的十三個名字。十三個縣加起來不過一萬戶,每年所收賦稅還不夠牙軍一個月的用度。為了對付那些來去如風的盜匪,各縣還要分兵駐守,所費軍糧竟佔每年總支出的五成,這其中的六成又都耗費在轉運途中,長此以往是要把天德軍給拖垮的。”
王峰道:“學生也知道那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可是那是十三個縣吶,豐州不過才六縣,落入孟氏尚且讓父親背上了近十年的罵名。我若丟了這十三個縣,還不被他們的吐沫活活淹死。”
梁彥谷冷笑一聲道:“他們是罵了老帥十年,可沒有這罵,就沒有王家的這份家業。”
王峰驚問道:“此話怎講?”
梁彥穀道:“大和二年初,原天德軍節度使薛城病重,欲傳位於其子薛隆,並設計誘殺老帥。老帥自然不甘坐以待斃,但當日薛城對老帥防範甚緊,老帥自感勢單力薄,只得夜訪孟楚,委曲求全才與孟家結成聯盟。孟楚不願出兵,只答應約束親信按兵不動,條件卻是老帥立下字據讓出豐州三城。
豐州三城是老帥血裡火裡從回鶻人那奪回來的,如今卻被孟家敲竹槓白白拿去,這份屈辱是一般人能忍的了的嗎?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老帥率三百親兵夜襲牙城,與薛城父子和八百牙軍血戰通宵。三百對八百,又是在人家的地盤,這仗打的有多苦?可以說是九死一生,好在天助貴人,薛隆被流矢所傷,薛城氣急攻心,一命嗚呼,老帥才轉敗為勝,代薛家執掌天德軍。
那一戰老帥身中二十八處刀傷,血都快流乾了。可那孟楚呢,終夜做壁上觀,一箭未發,仍做天德軍副使,仍要割佔豐州三城。老帥被罵了近十年,你們真以為老帥不想收復豐州三城嗎?日夜都在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