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沈鶴驚得手中拂塵掉地,韓謙還是不動聲音的跪伏在御案前,眼睛盯著磨得光滑鋥亮的鋪磚地,他心裡很清楚,這並不能證明他就猜對天佑帝內心所隱藏的心思,只能證明天佑帝向身邊最親密的人所釋放的訊號確是如此。
「你抬起頭來,」楊密沉聲說道,銳利深邃的老眼盯住韓謙,半晌後又才說道:「便算潭州乃寡人心中大患,你當如何謀之?」
韓謙心裡冷笑,暗想,你這頭老狐狸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在試探著什麼,誰都不能真正猜到,誰又能在這個問題給你真正滿意的答案?
韓謙沉吟片晌,最後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早有定謀,微臣不敢胡言亂語。」
「說。」楊密此時不想再跟韓謙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加重語氣說道。
韓謙說道:「請陛下恕罪,韓謙以為猝然對潭州出手,勝負難料。而殿下資歷尚淺,不足以執掌荊襄軍政,難以在短時間內完成對潭州的軍事部署,潭州一旦有變,怕是難以制之,只會使時局糜爛。此乃微臣拙見,同時又愚鈍猜不出陛下的謀略,心裡實在混亂得很。」
這次抄沒馮家,得錢五六百萬緡,即便在彌補今年的軍資財務匱缺後,還能剩兩三百萬緡,用於一場較大規模的戰事,是足夠了,然而戰爭永遠都不是集結萬人就能立即痛痛快快打一場,然後分個勝負的。
不錯,韓謙順著天佑帝釋放出來的訊號猜測這個重任將委於三皇子及龍雀軍,但現實的困難又決定這個重任不是此時的三皇子及龍雀軍所能承擔的。
馬循在棗陽被梁軍殺得極慘,五千潭州援兵,最後剩不到兩千人活到最後,但這並不能說明潭州軍不堪一擊。
馬循是敗在他完全沒有守棗陽的心思,內心又奢望梁軍當時會放潭州軍一條歸路,是措手不及時遭受到梁軍重甲騎兵的單方面屠殺。
與其說潭州兵馬戰鬥力弱,還不如說當時身為潭州兵主帥的馬循太蠢。
此時大楚還非人心所向,無論是天佑帝之前血洗荊襄逃族,亦或是這次拿馬家開刀,必令以馬家為首的潭州世家大族戒心深重,令馬寅、馬循父子束手交出潭州是不大可能了,但真要用兵攻入潭州,潭州軍是否還如此不堪一擊,那就難說了?
另一方面,潭州此時明面上擁有的兵馬不足兩萬,但真要動員,短時間內能將兵馬擴編到五萬以上。
潭州控制八百里洞庭湖核心區域,人口差不多有兩百萬,馬家在潭州經營數代,根基深厚。
金陵真正要怎麼去解決潭州的問題,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天佑帝願意讓三皇子處於怎樣的位置,以及願意讓龍雀軍的實力擴大多少、在解決潭州的問題時發揮出多少作用,韓謙短時間內還是無法真正去揣測天佑帝心目中的全盤計劃。
既然難以揣測,在韓謙看來,他還不如繼續順著天佑帝的心思,斷然就說天佑帝的計劃行不通。
「這麼說,你以為寡人心裡所想,是行不通嘍?」楊密虎視眈眈的盯住韓謙問道。
「微臣才學淺薄,想不通如何能行?」韓謙說道。
沈鶴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裡多少有些啞然失望,想不透陛下今天怎麼跟一個毛頭小子較上勁了?暗感韓謙再能,也就二十歲出頭,說不定他剛才能猜出陛下的意圖不過是其父韓道勛在書信裡有所提及,但真要拿下潭州,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如此複雜,又豈是韓謙此時能掌握的?
淅川血戰爆發之前,沈鶴就與楊恩代表天佑帝進入淅川城督戰,也看到守禦淅川時韓謙所發揮的巨大作用,但從旁協助一座城池的防守,跟謀劃削奪馬家兵權並預防鎮壓馬家的叛變,則顯然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層次的謀劃。
看著父皇眼神有如噬人般盯住韓謙,楊元溥心裡也是十分訝異,到底不知道韓謙哪點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