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來泥裡去,石澗仁朝夕相處的硯臺就跟尋常人家桌子上的菜碗一樣用慣了,對底部的篆刻都沒什麼印象,東西好不好使,舔筆舒服就夠了,現在需要用錢拿去賣了,他真心不會有多眷戀。
玩物喪志從來都是古代文人深惡痛絕的事情,可以琴棋書畫陶冶情操,把玩物件,但是如果過於沉迷到什麼東西里面,那就是大錯了。
所以他很少把玩這個東西。
但在香港,洗清了渾身汙垢和墨漬,露出略顯發灰的深黑色硯臺來,沒有其他名家名硯的精雕細琢,就是一塊橢圓形的卵石一般,在上面打磨出來墨池,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平凡的地方,就是這方硯臺灰黑色的石材上,有些金黃色的斑點紋路,特別仔細的數一數,會發現這大小不一的斑點有十個,中間隱約都有金線相連,最後圍繞在墨池邊!
讓一位地質學家來說,那這不過就是石材中夾雜了石英和黃鐵礦的雜質,只是恰好形成這樣的圖案被製作者把握到了而已,沒什麼出奇的,利用天然石紋做人頭、動物模樣的都多了去,這算什麼!
可換做一位硯臺行家來說,這叫金星奇硯,其質堅麗,呵氣生雲,貯水不涸,已經算是高階貨了!
但再加上那“滌生”二字,連歷史學家都要好奇的多看幾眼。
清朝道光十年連升十級的國防部領導之一曾國藩,就號滌生。
有文字記載,湘南出身的曾國藩科舉考到京城以後,十年間連升十級,三十八歲成為部委高階官員那真叫一個春風得意,於是就有人送上這樣一方硯臺,十星連珠正好暗喻了他的仕途升遷,更重要的是這樸素無花巧的卵石一般硯臺,正好迎合曾國藩自認為要如磐石一般不為外界所動,又要足夠圓滑自然的處世哲學,喜愛非常,陪伴一生!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是當年位居晚清四大名臣之一曾剃頭案上的硯臺,這樣的攀龍附鳳立刻引來八方觀瞻。
名硯、名人還有傳說,這方硯臺已經具備了高價的特徵!
理論上來說這已經是不允許出境的玩意兒了,但裝在畫品箱裡跟個鵝卵石一樣的硯臺根本不會引起注意。
詹浩思是個有水準的,他也有大把辦法規避這些,故意放出這個細節就是姜太公釣魚,等大魚來上鉤……
曾國藩的政治生涯橫跨三四個皇帝,自己留下龐大的宗族人脈,如果真是他的東西,既然在石澗仁師徒手裡已經幾十上百年,中間又經歷過戰亂更迭,也不存在所有權爭奪關係,曾氏後人肯定會用大價錢收購的。
詹老闆就打的這個主意。
誰知道這真的找上門來的不光開口什麼價錢都要,還客氣的詢問了來處,幾乎就是前後腳一兩天的事情,詹浩思還沒來得及說,別人就找上門來了。
石澗仁看著那身穿唐衫的男人已經滿頭花白,卻戴著一副圓邊墨鏡,就有點輕輕皺眉,古時候真的沒有墨鏡一說,這特麼幾乎是現代服飾中觀相師最討厭的物件了,心靈的窗戶拉上窗簾了還能看個啥?但還是安靜的點點頭:“沒錯,是我要賣掉一方先人留下來的硯臺。”
戴著墨鏡的花白頭髮揹著手開門見山:“那你知道曾國藩曾文正先生麼?”文正是曾國藩死了以後朝廷的諡號,這算是非常正式和尊重的喊法了。
石澗仁略顯不同的雙手輕抱拱了一下:“知道。”
花白頭髮墨鏡下的眼神真的看不到,但肯定在細細觀察年輕人一舉一動:“你的身份資訊在湘南鳳棲縣蒙山村,你的長輩還在那裡麼?”
對方如此清晰的就找到了自己的戶籍資料,背景自然是深厚的,石澗仁卻搖搖頭:“那不過是就近找的行政自然村辦證註冊,我從蒙山之中來,至於那十萬大山中的何處,我已經不記得路了。”
原本還站在花白頭髮身後,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