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唐娜的那種嘲諷語氣更加的明顯了,「他已經長大了,杜蘭,你想見見他嗎?」
杜蘭回以頷首。
唐娜看了他一眼,不耐地動身走了出去,屋裡的其他人緊隨其後。修亞在這個過程中保持沉默不語,只是用特殊的眼神打量著那個秀麗的青年人。他仔細端詳外表,發現杜蘭跟公爵竟真的有幾分共同點,比如那雙肖似的藍色眼睛,不過杜蘭的色澤更淺了一點,看起來好像琉璃盞裡映出的燭火,飄忽、搖曳,清脆透明到隨時會消失似的。
除去這一點,還有都是相對高挺的鼻樑、薄薄的淡粉色嘴唇……修亞向來喜歡豐滿的唇,因為那樣很適合用來接吻,可是現在他又不那麼確定自己的喜好了。
為什麼同樣的事物,放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會產生如此之大的差異呢?
這座華美的府邸本該受到人們稱讚欣賞,如今卻半絲影子都沒有,到處空蕩蕩的,彷彿就在一天之內,所有人都被掃空出去了。長廊內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明晃晃的大白天,此處反倒顯得有些陰暗,前路映得不清不楚。
修亞落在最後面,因此,他有充足的時間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以及接下來可能牽至自身的……
作為四大家族之一的未來繼承人,修亞可以表面上看起來無腦、好色、貪玩,唯有到了真正必要的時候,他才會褪去那張用來偽裝的外皮,露出深藏在內的猙獰獠牙和蓬勃的野心。
唐娜停在門前,直接省略了敲門詢問的步驟開鎖進去了。
杜蘭注意到她手中持有鑰匙。
首先出現在眼簾中的是滿地的五顏六色。
沒用完的顏料盒堆落在地上,色盤倒在椅子腿前,綠的黃的紫的塗抹在一塊,乾涸到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僅剩的幾支畫筆被捏在那人手中,坐姿不正地依靠在高腳凳上面,專注地對著畫板上的水彩紙進行描繪。
那人的神態不像是布朗特家的人。杜蘭生出這個念頭,完全格格不入的行為和氣質,不由得略顯吃驚地看向唐娜——這真的是她跟菲特羅的兒子?
旁邊的兩個相對年輕的後輩對那人的樣子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他瘋了。」唐娜用平緩的敘述調說道,「也許有人會說,阿雷納斯還活著就是一種幸運了。畢竟能從那樣一場可怕的謀殺中活下來,已算是神對他最大的眷顧了;但要我說,我的兒子打從失去神智的那一刻起,便徹徹底底地死了。」
「留下來的這具軀體,全憑他曾經的執念而生存下去,呵呵,你應該不知道的,阿雷納斯小時候是個很有藝術天分的孩子。我不喜歡一個男孩整天畫畫,就叫他放棄這門東西。」
語氣漸弱至消逝。
杜蘭悄然上前一步,看到微黃的水彩紙上綻放美好笑容的少女,長而捲翹的深色頭髮,彎彎的眼角,看起來就像小鹿般的天真溫柔可愛。對於房間裡多出的這些人,阿雷納斯毫無所覺地繼續著筆下的工作,筆法細膩小心,跟常人的專注神態無異。
杜蘭看得出來,畫上的少女是唐娜年輕時候的模樣,他不禁又一次感到吃驚,轉頭盯著如今垂暮之年的唐娜,期望能夠獲得隻言片語的解釋。
「父親經常畫這些東西。」西摩爾代替她說道,「他畫祖母和祖父的肖像,有時候會畫他們站在一塊兒,有時候會畫我的母親,偶爾有別人出現,但是他從來沒有畫過我。」頓了一會,又說,「我想,這是因為父親的記憶止步於他瘋掉的那一年了。抑或,更早的孩提時期……」
唐娜沒說話,光是每每見到阿雷納斯的景象,這位老婦人就已經悲慟欲絕到失聲。再要她鼓起勇氣說出真相,未免有些太過殘酷了。
西摩爾的話凝住了。
他望著父親揮舞畫筆的動作,驀然回想起很久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