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義轉過臉，眼中的寒意已經消散，他緊抿的嘴角輕輕一彎，“無事，趙術已經見過他們了，他們還在前頭遊玩。”

羅浥塵猶自放心不下，“我想過去看看。”

趙懷義點點頭，又朝趙術看了一眼，三人一道離開了酒樓。

出了南巷街，便是一條青石拱橋，橋下流水潺潺，未至冬季，河水尚未結冰，申時已過，天色慾晚，河兩岸正有不少人在放花燈。不一會兒，深深淺淺的顏色映著泱泱碧波，緩緩向東而去。

趙術指著河岸邊幾點身影道，“他們在那。”

阿九聽見身後的動靜，一扭頭，卻發現是羅浥塵他們，立即蹦蹦跳跳跑過來，雙手捧著一塊栗子糕，嘴角還掛著糕屑，興高采烈道，“羅姐姐，大哥哥，術哥哥，你們終於來了，快看這些花燈，好漂亮呀！”

羅浥塵彎下腰，將他小嘴擦乾淨，點了點他額頭道，“這大半天都幹了什麼，沒有搗亂吧？”

阿九嘟起小嘴，“羅姐姐又把我當小孩子，我現在可是大人了，不信，你問阿牛哥。”

阿牛立在一旁，衝趙懷義行了一禮後，望著羅浥塵淺笑著道，“阿九今天很聽話，一直跟在我旁邊。”

言畢，就見阿九揚起小腦袋，一副“大家快來誇我啊”的小表情，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完顏阿克蘇站在岸邊，見大家笑成一團，揮著手高聲道，“你們快來啊，放花燈啦！”

晚風習習，燈影綽綽。

前方，阿九和完顏阿克蘇一個個數著看花燈，已經嬉鬧成一團，羅浥塵將手中的蓮花燈輕輕置於水面，想了想，雙手抱拳置於胸前。

一陣風來，蓮花燈盈盈遠去，融入其他無數被放逐的花燈中，漸漸只剩一個小點。羅浥塵看了一會，扭過頭時，卻見一旁阿牛也放下一盞花燈，他並沒有許願，只掏出懷中的半塊玉佩，低頭沉吟。羅浥塵知道這是李嬸臨終前給他的，故沒有打擾，輕輕走上岸堤。

岸邊一棵槐樹下，趙懷義正望著河水，深深淺淺的燈花映在他眼眸中，他精緻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卻無端讓人感到落寞。他身後的趙術則眉頭緊皺，一眨不眨望著河邊的什麼物什。見羅浥塵走過來，趙懷義方將目光投向她。

“大人不去放燈許願？”羅浥塵緘默片刻，問道。

明滅的光影投在趙懷義的臉上，他的神色更加晦澀莫名，“每年這日我從不許願。”

話裡竟透出一絲悲涼，想了想，羅浥塵慢慢伸出右手。

掌中是一方棉帕，帕裡似乎包著什麼東西，風吹起帕子一角，隱隱露出一點瑩白的光澤。

“這是？”看到裡面的東西，趙懷義清冷的面容方有一絲裂痕。

“今日是大人生辰，這是送您的禮物，祝您以後平安喜樂，萬事無憂！”泠泠的聲音如冰泉浸珠，又似春風十里，瞬間融化了心田。

趙懷義抬手，接過她掌心的方帕，他面上雖然鎮定，但略顯不穩的氣息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內心，“你……竟記得我的生辰？”

羅浥塵兀自一笑，不知如何回答，她不光記得他的生辰，與他相關的一切都被她小心妥帖地安放在心中最深的角落。於是她岔開話題道，“這根白玉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怎麼會……趙懷義凝視她的雙眼，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中翻湧，沉默許久，才聽他緩緩道，“多謝，這是我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往來十多個歲月，那些年少時被埋在心底的渴求與失落於此刻得到了極大的安慰，他垂首，月色投在女子清麗的眉間，給她周身披上了朦朧的輕紗，晚風撩起她垂落的髮絲，她靜靜地立在那兒，低眉淺笑，一抹紅暈慢慢染上她的面頰，仿若這世上最美的胭脂，在暗淡的光影中攝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