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宏文館雖聲名在外,趙懷義卻是第一次來。
裡面假山流水,鬱離蒼翠,中央有一汪碧湖,三兩煙樹點綴,蔚然成景。
碧湖旁有一扇拱形門,上面提著“雙清軒”三個大字,趙懷義不禁哂笑,如此風景,倒不負“水天一色,風月雙清”之名了。
雙清軒是供舉子臨時休息之地,引路小廝道:“傅大夫仁義,平時經常舉行義診,幫了不少寒門學子,我們有什麼事也都找他。”
趙懷義在內心中微微一哂,世人慣會錦上添花,而雪中送炭者少,能在微末之時幫助他人者,的確是世間少有,但這位傅墉義診的物件是貧寒舉子,這便有待思量了……豈不聞宏文館中出了多少位寒門進士,這些進士又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朝廷重臣。
一時間,趙懷義也很難說清這位傅大夫是真的仁義,還是眼光長遠。
不過,能在商賈富豪雲集的汴京城中站穩腳跟,想來都不是無能之輩。
如此想著,趙懷義走到了一處廂房前。
引路小廝站在一旁,對他道:“傅大夫就在裡面。”
既已帶到,小廝另有事,便先離開了。
這裡一排五間房間,裝飾得極為典雅,古木扶蘇,在頭頂上撐起了一片冠蓋,方才一路走來,就沒有碰到什麼人,眼下四野俱是靜悄悄的,趙懷義輕叩房門,等了半晌,卻沒人回應。
他微微蹙起眉頭,稍稍用力,便推開了房門。
裡面正廳中也沒有人,趙懷義環視一圈,卻見槅門後隱有人影晃動,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隔著帷紗,他看清了裡面的動靜。
正中床榻前,背對著他,圍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素襟羅裙,頭上並無任何裝飾,趙懷義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羅浥塵。
她手執銀針,看動作似正在為床榻上一人施著針,而她旁邊坐著的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頭戴儒巾,一身簡單的窄袖長衫,從側面看,有些像剛剛在德濟堂中碰到那名年輕的男子,想來這位就是傅墉。
因角度的關係,趙懷義並看不清床榻上的人,他便把目光重新凝在羅浥塵清雋的後背上,從烏黑的秀髮一路蜿蜒而下,一直到纖細的腰間。
恰這時,羅浥塵微微躬身,便見素襟順著她的動作輕輕蕩了下去。趙懷義望著空落落的衣襟,眼眸漸漸凝住。
幾日不見,她似乎清減了些。
內室中幾人卻沒有發現屋內走進來的人,待羅浥塵行針完畢,傅墉不由感嘆道:“羅娘子,你這一套針法可讓我大開眼界了。”
他行醫數十載,並未看到有旁人能將針灸使得如此精妙絕倫,這位夏正則的小徒弟不到雙十年華,便能擁有如此高超的醫技,著實讓人感慨。
羅浥塵將針收入囊包中,只淡淡一笑:“傅伯,您太自謙了,我師傅說您懸壺濟世,更難得有一副悲天憫人之心,自我行醫初始,便將您與師傅當作我畢生學習的榜樣。”
被小娘子稱讚,饒是經歷了幾十年市井百態的傅墉也不免撫髯而笑。
他對床榻上垂目不語的少年道:“顧小相公,如今有羅娘子這套針法,想來你的腿只要好好照料,很快便可康復了。”
顧唯這才抬起頭,如漆一般深沉的雙眸中閃過一絲亮色,他抿抿唇,臉上一派認真:“如此,便麻煩羅娘子了。”
羅浥塵點點頭,對著這樣一位冰雪般的少年,她發覺自己行動舉止都放輕柔了不少,唯恐稍有不慎,便將這冰凌兒給弄碎了。
“你且放心,只要這期間不隨意動這條傷腿,我相信在春闈前,你的腿一定會恢復如初的。”
羅浥塵望著他,堅定地道。
眼前女子的容貌雖稱不上豔麗,但她一雙眼眸生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