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還沒有形成這種條件反射。
“起床麼?”江添問。
“不。”盛望丟開手機。這床窄得要命,睡兩個大男生更是擁擠。難為他還翻了個身,手腳並用摟枕頭似的摟住江添,懶洋洋地說:“明天居然是元旦。”
他閉著眼半埋在被子裡,也不知道是單純不想動,還是打算再睡一會兒。江添認命地當著抱枕,他左手其實被壓得有點麻,但反正已經麻了,便沒打算吭聲。
“元旦怎麼了?”他問。
盛望像是又要睡著了,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說:“沒怎麼,感慨感慨。感覺這半年特別長,比我以前十幾年加起來都長。”
“有麼?”江添也閉上了眼,他本來已經很清醒了,又被旁邊人的說話聲弄得有點困。
盛望說,“可能以前不記事。”
每天做了什麼、遇到過誰,大大小小他總是轉頭就忘。春夏秋冬都換得很快,好像刷刷卷子、課間打幾個瞌睡再發幾場呆,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現在就不同了,屁大點事記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
因為想多記住一點,怎麼認識的,怎麼喜歡的,又是怎麼在一起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記這些,只覺得自己像個摟著金銀堆的財迷,元寶他要,銅板也不能丟。少一分一厘都覺得虧大了。
他以前一直不理解那些吃喝拉撒睡、什麼都要拍照紀念的人,覺得酸溜溜的太過肉麻。現在卻忽然能明白一點了。
但這話有點矯情,給他十張臉他也說不出口。於是他回答江添說:“不知道,可能青春期二次發育了,腦子好,記憶強。”
江添大概被他雷得不輕,憋了半天沒憋住,短促又刻薄地冷笑了一聲。
“你嘲諷我?”盛望從被窩裡抬起臉,他悶得有幾分熱,頭髮凌亂地扎著眼,逼視他哥。
對方沒睜眼,悶不吭聲裝死了事。
盛望盯了一會兒,被窩裡的手悄悄往下,突然偷襲似的順著腰胯往對方長褲裡探。
江添弓起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睜開眼木然地看著他:“……”
盛望惡作劇得逞,抽了手連滾帶爬下了床,一溜跑到洗臉池那邊,扶著牆笑得特別痞:“我就打聲招呼,早上好啊小哥哥。”
就因為這聲流氓招呼,他出門的時候下嘴唇是破的。
附中的放假方式向來奇葩,佛系、隨緣,撈到哪天是哪天。市內其他幾個學校都是1號休,它偏要把假期放在31號。
學校裡面沒什麼人,處處透著熱鬧過後的冷清,頗有點寒冬蕭瑟的意味,喜樂便利店破天荒沒開門,就連校門口的流動小吃攤都少了一大半。
江添要去北門有點事,兩人在街巷裡七拐八拐,進了一家叫“酒老太”的小店吃早飯。像這種小門面,美食app上都不一定找得到名字。
“這種地方你都找得到?”盛望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翻著簡陋的早點單。
“以前老頭常來買花生下酒。”江添說。
“西門跑來北門買花生?”盛望感嘆道,“老頭體力夠好的,這邊老闆炒花生特別香?”
江添搖了一下頭:“長得好。”
盛望愣了一下轉過頭去,就見一個小老太太撩開布簾子走過來,擱下兩杯熱茶,笑眯眯地問:“來吃粉絲湯啊?”
盛望也笑著點點頭:“要兩碗。”
“啊有忌口啊?”
“他那碗別放辣。”江添說。
“等下子哦。”小老太太擦了擦手,又去了布簾子後面。
盛望收回目光喝了口茶,小聲說:“年輕時候應該是個大美人。那老頭現在怎麼不來了?”
江添說,“競爭力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