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來催一次,煩得趙瑟頭疼。可這也怨不得人家禮官,士家的子女降生,除了要在滿月那日寫如族譜,皇帝還有另有一番封賞以為恩典。倘使沒有名字,你讓人家聖旨怎樣去下?
禮部催趙瑟,趙瑟便只有去催傅鐵雲。傅鐵雲有沒有催傅鐵衣不得而知,反正總是沒取出來。有時問得急了,他還要不耐煩的答上一句:“急什麼,不是滿月嗎?滿月還沒取出來你給取就是了!”
這一切只能證明傅鐵衣心中是如何的躊躇不定。從上都到河北,快馬飛騎最多半十來天就能往返一趟。拖了這許多時日,傅鐵衣究竟是怎樣想的呢?趙瑟的心同樣躊躇不定。
及至猗猗滿月前的兩日,傅鐵衣終於以伯父的身份給猗猗送來滿月的禮物。是春夏秋冬各九十九套的衣物配飾。嚴格說起來,外家送這樣的禮也算合乎風俗,卻總讓人覺得有點奇怪。在同一天,傅鐵雲也給猗猗起好了名字。
“趙諼。”傅鐵雲如是宣佈。
這和禮物一樣,又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名字。諼者,忘也。可按照“猗猗”二字所出的淇奧中相應和的句子——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卻又是不能遺忘的意思。如果是忘,那麼忘得什麼呢?是忘了她趙瑟呢,還是忘了她對他的背叛呢?反之對不能相忘也是一樣。
總而言之,一切都那樣曖昧不清。趙瑟本著寬於律己,嚴於待人的精神苦苦思索了半日,終於憤憤不平的宣稱:原來傅鐵衣這個人,竟是這麼的不厚道!
猗猗的滿月宴上,皇帝下旨賜授門閥趙氏新一代的嫡長女趙諼宣德郎,正七品下。這是慣例,如無意外,猗猗將在週歲那年晉封為從六品上的奉議郎,及笄之年晉為正五品下朝散大夫。日後或者以舉薦直接進入中書省,或者像普通人一樣透過科舉進入仕途,便都以這正五品為基點。
就這樣,宣華二十五年在一片曖昧不清中結束。事實上,對於新的一年的來臨,趙瑟心中一點兒都不期盼。
中場
新年伊始,西北邊疆捷報頻傳,算是為宣華二十六年開了個好頭。
去年五月初,繞過玉門關和陽關,旬日間連陷武威、酒泉、張掖、天水四郡,逼得安西大都護張鈺不得不親帥大軍與之決戰的烏虛大軍終於在長達半年的鏖戰後敗退西域,河西四郡旋即光復。是役,烏虛大單于傾舉國兵力來犯,高張為王儲右賢王復仇之血旗,最輝煌時陷地五百餘里,掠奪金銀人畜無算,而僅只半年,便不得不拋下五萬餘具屍首倉皇逃回西域。謹以戰果而論,可算相當輝煌。
至於河西大都護張鈺本人,能指揮那樣一支一直在暗中被戲稱為“遍集九鎮雞鳴狗盜之徒”的良莠不齊的軍隊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的確無愧於烏虛大單于對他“狄桂華之後大鄭唯一之武將”的讚譽。
當然,伴隨著輝煌的戰果,作為張氏之根本的河西軍必然要受到相當程度的折損。為此,河西大都護的愛子張襄曾在戰後不無可惜地質疑自己地父親:“為什麼呢,父親大人?為什麼您任由那些藩鎮派來的援軍躲在一邊看熱鬧,卻要咱們河西軍自己的兄弟為此多流那麼多的血呢?戰爭總有犧牲,就算您像朝廷中所非議的那樣,將那些援軍當作肉盾來用,只要打贏了,也沒有任何人能指責您啊!族姐似乎對此很是不滿。”
當時,張鈺跨坐在烈火一樣濃烈色澤的赤雲駒上,舉目遠眺烏虛騎兵退卻後蕭條而寂寥的戰場,最後一抹殘陽籠罩著大地,河西軍血與火織就的軍旗在他的身後獵獵作響。這位大鄭最後的軍人抬鞭指著眼前一望而不見邊際的戰場,對自己兒子說:“阿襄,你看,前面就是玉門關和陽關。張氏和河西軍世代就鎮守著這兩座關隘。我出生的時候,那兩座關城將烏虛人阻在中原之外。到我死的時候,河西這片土地和那兩座關城也不能落入異族之手。阿襄,你記住,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