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師傅正用平刀削去木料表面的凹凸紋理,聽她這麼說哼笑了一聲:“我就是個賣餛飩的,玩木頭圖個興趣,哪有這個派那個派?喜歡就拿去,十塊錢一個。”
周坤二話不說,掏了一百塊錢給他,徐師傅哈哈一笑,把她的手推回去:“我喜歡爽快人,你隨便挑兩個,算送的。”
周坤說了聲“不好意思”,從箱子裡揀了一個觀音和一個壽老,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小屋裡只有一盞鎢絲燈泡當照明,光線很昏暗,徐師傅眯著眼睛削木頭,突然全身一抖,平刀鏟在了拇指上,頓時鮮血直冒。
紅手觀音05
他也不慌,用力捏著指根處,用嘴把血吸出來,也沒吐,直接咽肚子裡去了,接著拿布條一纏,動作利落熟練,看來被刻刀割傷是家常便飯。
麗麗撲進李安民懷裡蜷縮成一團,渾身都在發抖,高涵擔心地問:“她怎麼了?”
周坤解釋說:“小孩子怕血。”
徐師傅把木料和刀隨手放在一邊,吐了口氣,歪頭斜著眼睛瞟向周坤,“我在鎮上聽人談論,說懷化鄉的鄉長被殺,肚子裡有尊觀音像,木雕的,你是不是為這事兒才找上門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李安民發現他始終馱著的背直了起來,說話的腔調也起了些變化,有種說不出淡漠感,口氣冷森森的,斜眼看人的方式很不舒服,這老頭開始對他們抱有敵意了,這時候最好找個藉口忽悠過去。
沒想到周坤卻坦然承認:“徐師傅是個爽快人,咱明人不說暗話,發現屍體的就是我這兩個學生,因為強制拆遷,村民跟上頭有矛盾,調查工作進行的不順當,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您別見怪。”
李安民跟高涵面面相覷,就這麼實話實說沒關係嗎?萬一徐師傅透露出去,沒準她們就要被趕出村外,這黑燈瞎火的,連個住宿的地方也找不到。
徐師傅冷笑著問:“你懷疑我?”說話時摸著身上的口袋。
周坤遞了一支菸過去,順手替他點燃:“別誤會,只是問問。”
徐師傅抽了口咽,咂咂嘴,虛眼看向鎢絲燈泡,“我跟姓錢的沒交際,最近見到他,是在他帶拆遷隊來這兒逞威風的那次,他把老太太推跌在地上,我砸了他一扁擔,可惜沒把他砸死。”
周坤說:“現在他死了,也是被砸死的,兇器比扁擔厲害,骨頭也能砸碎。”
徐師傅拍著大腿叫“好”,說這是為民除害,他吐了幾個菸圈,沉默片刻,又道:“我住在這村裡五六年了,都是靠賣餛飩為生,就你說的白雲軒木藝廠,那地方怨氣忒大,每天都冒黑煙,你們為了個木雕來找我,不如去木藝廠,那兒師傅多。”
周坤說:“不急,一個一個來,其他師傅也是要問的。”
徐師傅笑道:“衝著你的坦白,說什麼我也得配合一下,有話,趁我心情好趕快問。”他說話時用小指輕刮帽簷下的頭髮,李安民這才留意到他還戴著帽子,裹住耳朵的氈帽,進屋後他沒摘下來,一直戴著。
周坤問:“木藝廠的老闆趙小波你認識不?”
徐師傅想了會兒:“知道,跟姓錢的關係不錯,他以前當過焚屍工,鎮上人挺忌諱這個,還有說他把屍體拖回家煮湯,那木藝廠開的地方太邪門,傳什麼的都有。”
周坤又跟他聊了幾句,湯媽媽來喊門,說晚飯準備好了,叫他們趕緊回去趁熱吃,徐師傅指著周坤的口袋:“把剛才那包煙留下來,我替你們保密。”
周坤笑了笑,把煙丟給他,出門後,麗麗轉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拽著李安民的衣角小聲說:“媽媽,那邊,有好多黑煙,一團團的。”
李安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雲層稀薄,山影連綿起伏,宛如一幅潑墨山水畫,徐師傅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