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藥局醫官將藥物和冰袋往賀蘭敏之臉上敷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有點恍惚。
這應該不是被戒尺砸到了腦袋的緣故。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他往此地走的路上,那宮女還告訴他,皇后殿下是很好說話的人,起碼在看到了他這個外甥後,應當為他的成才而覺欣喜。
憑藉著他來到長安與洛陽後的種種待遇推斷,賀蘭敏之也覺得,他應該享受到的是座上賓的待遇。
他近來還隱約聽到了個風聲,說他這位姨母有意將武士彠那個周國公的爵位從武家男丁的身上剝奪下來,交到他的手中。
這讓他更有了傲慢的資格。
可怎麼就成了這樣一出開場……
“嘶——”臉上的劇痛又讓他將思緒給扯了回來。
他實在很想問問姨母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絲毫不顧及皇后形象,將一把戒尺給丟出來,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問出這樣的話來。
這份糾結,讓他那張臉有片刻的扭曲。
但因他臉上還殘存著那道被戒尺抽出來的印子,怎麼說呢,乍看起來還以為是忍痛憋出來的,而不是欲言又止。
“敏之,你還好吧?”武媚娘稍有幾分歉疚地問道。
她也沒想到,沒給阿菟一個教訓,讓她下次謹慎行事也就算了,那戒尺橫空飛出之下,抽中的居然是賀蘭敏之。
母親年邁,武家的“閒雜人等”又不討喜,她在宮中不便過多往來,能在膝下承歡的也就只有阿姊與賀蘭敏之。
將敏之這一打傷該怎麼說呢,倒不是她會有多少難受,主要是母親和姐姐會心疼。
她這個做女兒和妹妹便不好交代。
好在賀蘭敏之已努力平復了神情,轉頭回道:“多謝皇后殿下掛心,敏之無事。”
他本就是抱著目的而來,就算真有事也得先說無事,博取些同情,往後才好說話。
他卻沒瞧見,在他故作鎮定地說出那“無事”二字的時候,李清月在旁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早在李清月還在長安之時,其實就與賀蘭敏之打過照面。
但要李清月看來,別管此人皮囊上如何討喜,也遮不住他那一身輕浮習性,所以她很是不喜歡他。
就算忽略掉她已知道的歷史,她也怎麼都不喜歡這個傢伙。
若是加上歷史上他對準太子妃下手、欺負太平公主的侍女,還有……
算了,不提了,禽獸敗類一個。
現在若非母親覺得對方還是她的好外甥,李清月才懶得應付他。
方才她躲開母親的戒尺,結果讓那東西誤傷到了旁人,她還覺得有點愧疚,但再一看被戒尺砸中的是誰……
賀蘭敏之啊,那沒事了。
該說不說,這傢伙的賣相註定了他只要儀表體面,就很有一番翩翩少年郎的樣子。
殿中前來為他診治的醫官就覺得他看起來頗有禮貌,在將東西收
拾齊整後,又叮囑了兩句飲食上的注意事項。
賀蘭敏之頷首回以一笑,“有勞了。”
只是這一笑又牽扯到了被打傷的面頰,讓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今日敏之本應該是客人,卻先在此地受了傷,真是讓我過意不去。”武媚娘望著賀蘭敏之說道,“這兩日就先在西苑中住下吧,等養好了傷再回長安去。”
萬一頂著這麼一張臉回去長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這個外甥有什麼仇呢。
賀蘭敏之對此自無不可。
有這道逗留的邀請,他還不必急於將有些話說出口,顯得他不夠沉穩。
只裝模作樣地多問了一句:“不知在西苑之中可有人居住?我住於此地會否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