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想承認自己已越發不能掌控住當前的局面,必須更進一步地受制於安定公主和天后,但結果總歸是好的,便還能讓他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何況,科舉的事情他就算想要插手,也終究是有心無力,但有一件事,倒是還能彰顯他這個“父親”的地位。
趁著李賢被改立為太子,不如好事成雙,直接將李賢的婚事敲定,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陛下在猶豫於人選?”武媚娘看著李治的目光遊移於兩份文書之間,出聲問道。
“適齡又身份相匹配的有兩人,我實在拿不定主意要選哪一個。”李治將其遞到了武媚孃的面前,“你看看?”
“我看……”武媚娘掃了一眼兩份文書,直接將兩份都給丟在了一邊,“還是兩個都不選的為好。”
李治剛想發
() 問,就聽到武媚娘說道:“陛下難道忘了前車之鑑嗎?”
擺在李治面前的兩個人選,一個是河東裴氏出身,一個是清河房氏出身。
雖說太子妃人選也不可能從尋常身份裡選出,但現在的這兩個候選人,情況還要特別一點。
“裴氏的父親是左金吾將軍裴居道,房氏的父親是左領軍大將軍房仁裕,您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啊。”
給太子找個有兵權在手的岳家,都不知道是該說李治心大,還是該說,他在潛意識裡還是希望給太子的地位添磚加瓦。
武媚娘看得出來,李治此次挑選太子妃,絕對是有從臣子的忠誠做出考慮的。
就拿後面那位左領軍大將軍來說,永徽四年,房仁裕明明還在為母親守孝,便被奪情起復,參與平定了睦州的陳碩真叛亂,自此領揚州長史、左領軍大將軍的官職。
對於李治的這份信任,房仁裕也並不曾有所辜負。在李治與長孫無忌的衝突期間,他始終是站在李治這頭的。
雖然這或多或少和房家與長孫家的舊怨有關,但在顯慶末房仁裕離世之前,他與李治都能稱得上是君臣相得。
而在這位房大將軍過世之後,他和太原王氏聯姻所出的其中一個兒子房先忠同樣擔任武職,做到了左金吾將軍的位置。
正好和裴居道佔滿了這兩個同樣的名號。
金吾衛,也正是天子的親兵之一。
這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陛下怎麼就不想想呢,在幾年前是曾經有過奉宸衛將軍為家族利益闖宮的!”
武媚娘勸道:“我能猜到陛下的想法,您不希望賢兒如同弘兒一般,被世家在朝堂之上裹挾,乾脆選武將背景,但河東裴氏、清河房氏,還有太原王氏,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李治臉上的猶豫之色更重。
天后的一番話實在沒有說錯,但他也清楚,若是換了其他幾家,同樣會面臨這樣那樣的顧慮。
但在這數年間不斷髮生的變故面前,他確實沒有這個底氣敢說,他一定能夠對自己的金吾衛管控得毫無疏漏。
倘若他為賢兒選定的助力,反而變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刃,那便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所以這個人選再小心也不為過。
然而他卻並未留意到,在他垂頭沉思的時候,天后臉上閃過的與其說是同仇敵愾的神情,還不如說,是在對當前局勢審時度勢。
自她將目標從做一個實權的皇后,轉向那個本不該由她染指的位置上時,她對於李賢的關切就必須先打個折扣。
阿菟也在前幾日和她討論過這個問題。
李賢上位太子既然已是她們以退為進的一步,給夠了他優待,那麼就不能讓他借勢快速發展起來。
東宮的屬臣安排方便操縱得多,太子妃這邊提供的助力,卻要換一種方式來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