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下方傳來,沈明暘放下筆,果然看到文清和已經行完禮,垂首站在了下首。
他手一伸,指了指右手的椅子,淡淡說道,“坐吧。”他從旁邊堆積如山的摺子裡找到文清和的奏摺,續道,“你們的摺子朕已經看過了。”他搖了搖頭,說道,“朕不認為,眼下應該大封后宮。如今政局未穩,實在不宜選秀,還是緩緩吧。”
似乎是早就猜到沈明暘會有這樣的反應,文清和並不驚訝,卻還是勸道,“陛下,正是因為眼下局勢未穩,才需要以聯姻的方法平衡朝堂。想必陛下也清楚,和皇室聯姻,選官員之女進宮,是鞏固政局最輕鬆最方便的辦法。況且,這也並非全國大選,不過是選取四品以上官員家中的適齡女子,既不用大操大辦,更不用擔心激起民憤,如此便宜之事,何樂而不為?陛下切莫再要猶豫。”
他說得誠懇,處處都是站在國家朝廷的角度來想,又把沈明暘能夠找的理由全部回答了。沈明暘只能無奈地笑道,“之的啊,你果然還是這麼理智冷靜。什麼事情到了你那裡,只有國家法理,不剩下半分人情了。”
之的是文清和的字,沈明暘一直很倚重他,兩人私下關係親近,叫他字也並不稀奇。
聽到他這樣說,文清和心中瞭然,“可是為了貴妃娘娘?”
沈明暘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跟在朕身邊最久,她的脾氣你也知道的。本來將她安排到皇貴妃的位置上朕已經心懷愧疚了,若是再在此時選秀,恐怕……”沈明暘沒有再說下去,文清和卻懂了。他有些不贊同地看了沈明暘一眼,語氣裡已經有了些許責備,“恕臣直言,皇上此舉未免太過兒女情長了。因一女子而花費數倍的時間精力,結果卻事倍功半,實在得不償失。”
“所以說你到現在還是光棍兒一個啊。”沈明暘笑著調侃,但隨即他長嘆一聲,又感嘆道,“她本是朕的原配,跟在朕身邊出生入死,為朕安定後方,於情於理都應該是皇后,然而朕因為曾經答應過若華,不得已只能讓她屈居人後,這已經對她十分抱歉了。況且,當初她的父兄被圍,如果不是朕有意晚了三日馳援,崔家一門,絕不可能只剩下她和崔榭玉兩人。”
文清和聽出沈明暘言語中有自責之意,連忙勸慰道,“陛下慎言。當日西陘關大戰至關重要,如果不能在那裡除掉崔家,等到過了西陘關,只會尾大不掉,之後更會有外戚之患。說句誅心之言,倘若崔家不是在西陘關失去全部主力,如今這龍椅上坐著的,指不定是姓崔的還是姓沈的呢。況且,崔家門閥三百年,這只是除掉了最顯赫的一支,免除了外戚之患,陛下若是想要徹底改革門閥制,除掉一個崔家,是遠遠不夠的。”
“這些事情,朕何嘗不懂?”沈明暘再次長嘆一聲,“崔家一門或許還有殺的必要,然而,粲然當時還懷著朕的骨肉,說起來也是因為晚了這三日,才讓孩子也沒有了。”
“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何愁不能有後?”文清和簡直無法理解沈明暘的腦回路,這些在他看來,根本就不能成為沈明暘對崔粲然愧疚的理由。崔粲然不能生?換個人嘛,反正他是皇帝是男人,允許後宮佳麗三千,多的是人想跟他生孩子。
再說了,出嫁從夫,崔粲然就應該跟著沈明暘的步調走,她的孃家,跟她都沒關係了好麼?別說崔家真的權勢滔天,是沈明暘的心腹大患,就是看崔粲然平日裡那囂張跋扈、不把自己相公放在眼裡的樣子,文清和就覺得這女子實在不堪為國母,必須剪除她的羽翼,讓她好好地服服管,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出嫁從夫,以夫為天”。“此計本來由臣一力主張,倘若陛下覺得實在要對貴妃娘娘有個交代,臣甘願獻上項上人頭,只請陛下殺了微臣之後,能答應諸位大人的請求,擴充後宮。”
“好啊。”文清和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清越的女聲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