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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縫在宵明身上的痛,他感同身受。

“不會。”豔兒靜靜坐在他身旁,在他每重複一回自厭口吻時,她便會輕輕地回應,“你做得很好。”

那一夜,盼不到翌日宵明,也無法燃起一絲燭光;那一夜,沒有任何光亮溫暖,有的,只是由傷心所綴補卻怎麼也補不齊全的無盡哀愁。

截斷的身軀可以縫補,傷透了的心又要用什麼方法來挽救?

豔兒知道燭光現下心頭必定紊亂不堪,一邊是他最敬重的玄武,一邊卻是他至親的結拜兄弟,走到今日局面,是他怎麼也料測不到的惡夢。

“你若傷心,就哭出來吧。”她不知如何安慰人。

燭光沒有動靜,細心地收攏線尾,補好了上半截龜軀,他重新換線,繼續縫合最後一塊屍身。

“強忍對你並沒有好處。軟弱,只限於今晚,明天一早,我要去找到能挽回玄武的方法,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自怨自艾及沉浸在委靡不振上,你若明早仍是這副模樣,那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吧。”

她的行為稱得上是殘酷的,強逼一個甫遭受喪友之痛的孩子要舍下悲傷,但她不敢深思若她遲了一步去尋回玄武,那個佔據玄武軀殼的蝕心之魔,會支使玄武再度犯下什麼無法彌補的憾事!

若玄武清醒後知道自己手刃了宵明,他會是怎生的痛苦自責?依他的性子,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犯下恁般大錯?

揹負一個殺傷宵明的罪枷就已經夠了……

燭光恍若末聞,只是一心三思地留意著下針的力道及縫合的線紋,生怕弄疼了宵明,也怕縫補得太過草率而破壞宵明的身軀。

豔兒不再逼他,準備起身走向小小屋舍的另一角落,柔荑探向腰際,將今日在市集所買到的玄武燒瓷緊緊握牢。

龜狀陶瓷的溫度煨暖不了她,更取代不了玄武……

良久過去。

燭光的聲音低啞,帶著濃濃哭音,在寂靜問響起。“我哭不出來,是不是表示我很無情……”

豔兒原本體虛而閉合的紅眸因燭光陡然出口的話再度睜開,在墨黑的房內,她瞧不清燭光臉上的神情。

“我哭不出來,是不是表示宵明的死,對我而言……不夠傷心?”燭光輕喃自問,“他到最後都在護著我,一直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我們一起瘋、一起玩、一起學習好多法術……只要是我做不來的……宵明一定會偷偷幫我……即使是被長老們或玄……玄武大人責備,他也不曾改變,好幾年前在捕何羅魚時也一樣……要不是宵、宵明救我,我早就葬身魚腹,而今……”宵明仍為他擋了個死劫,用自己的身軀……

他疼、他難受、他想哭卻哭不出來,薄冷的淚始終在眼眶徘徊。他失去了宵明,失去了自有記憶之來便緊緊相伴的兄弟,而終結宵明生命及音容的人,竟是自小看顧他與宵明長大的玄武大人!

宵明的死,讓他心痛;玄武的轉變,讓他心慌。為何短短數刻,竟會讓一切變得如此不堪,令他措手不及……

“為什麼我會這麼冷血?!為什麼失去了宵明,我還有臉獨活?!”他乾啞地嘶吼。

“不是的。”豔兒的聲音在黑暗中又回到燭光身邊,“你只是在逃避現實,只是……不願相信宵明的死訊。”

燭光鼻頭一酸。

他不願相信……不願相信啊!只要不願相信,是不是宵明就不會死?是不是玄武仍是他所認識的玄武?是不是這一切只是場荒謬的夢?

這些問題的答案,可笑得令人心寒。

豔兒的柔荑輕輕覆蓋在燭光的眼瞼之上,“沒關係,你可以……為他大哭一場。”

緊接著是好半晌的無聲靜默。

隱蔽在纖白五指背後的俊顏,終於滑下了兩排晶瑩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