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你亦是王公貴胄、深居魏宮,但不知……可願像普通民間雅士一樣,與從舟交信交心、一生無忌?」
魏無忌怔怔間、彎起一道清秀笑容,一時失語,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終是作揖告別,從舟隨翩舟行遠,消失於霧靄中,魏無忌腦海中仍不斷回憶著他最後說過的那句話:「一生無忌」……半似承諾,半似呼喚,他忍不住希望,從舟是借這一句諧音、在喚著他的名
……
虞從舟從魏國回到邯鄲時,已是深夜,他問過府上僕人,得知姜窈的傷病好了許多,心下略慰。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去了她的廂房。輕輕推開門,她已經睡著了,但呼吸偏急,並不平穩。
這許多日子未見,她的臉色依然顯得蒼白。當初離開趙營時,他不敢向她道別。她因為他而被擒、甚至幾乎命喪雪林,而他卻在她凍傷化膿、高燒未退之時、要隻身入魏… 他心中始終慚愧。她這段日子定是辛苦熬來,他卻沒能陪在她身邊。
內疚之痛像一種心傷,他越是盯著她的面容,那痛便越是翻江倒海地將他拽入深澤。
他伸出手、像溺水之人想要求救,那手便毫不自控地觸上她的臉龐。他心疼地撫摸她的額際,但姜窈卻在夢中倏地一縮,驚惶閃躲、顫聲夢囈道,
「他沒發現!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 」
虞從舟心痛得頓時淚如泉湧、再難自抑。他從前常責備她「多說多錯」,還對她說「若再敢多言、我必用軍法處置」,卻可曾想過會教她戒如律條、怕入骨髓?那一夜在李兌營中她寧願生生熬下一劍穿骨、也不敢開口說話,如今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還是會在夢中怕他責備、驚得睡不安穩… 自己究竟傷了她多深,卻只是看不見?
他握緊她的手,不斷用發燙的掌心撫慰她的面龐。眼淚落在手背上,他怕會淌到她的臉上,便掖過袖子、輕輕拭去。
這一坐、就是一夜,他卻並不覺得疲憊。彷彿在魏國的那些日子裡,最盼望的就如同此時此間、他終於能回到她的身邊。
只是他不知道,她懼怕閃躲的、並不是他。而是因她夢見死士營的主人拷問她,是不是變了心、叛了敵。她除了一味否認,什麼也不敢說……
第二日,趙王詔宣全國,奉陽君因年事已高,已告老還鄉。祖廟之上,趙王領眾臣祭祀、行過大禮,正式親政。
晚間虞從舟在書房閱理各項宗卷,不覺心中感慨,王自即位以來,一十二年,今日終得躬親大政。其間忍辱負重、辛酸危難,難向外人道矣。不知此刻,王在宮中作何為樂,作何為慶?
多日來奔波少眠,從舟終於捱不住,伏在書案上睡著了。
恍恍惚惚猶在睡夢中,忽聽一陣急切的捶門聲,「公子爺!公子爺!快起身,王上… 王上微服來了虞府,已到了□花園!」
虞從舟一個激靈坐起,眼睛尚未睜開。王為何此時出宮,難道出了什麼事?!他猛然醒透,看見天色淺亮,似乎是卯時了。
他匆匆理了理衣服,急忙奔去花園。一頭微卷的長髮都未來得及紮起,只是隨意束壟一縷,恣任發梢傾瀉肩頭。
趙王在園中聽見他的腳步,頎然轉身,遠遠看見他一身光華,似夢似畫。
而頃刻之間,畫中人便已走至眼前。
清晨的朝陽,沿他發波輕泛,泛起漣漪。
傾城的慄眸,似有淡墨縱燃,燃遍阡陌。
趙王心中欣慰,終於又見到他,而他、一如故往。
「王,出了什麼事?!」 虞從舟急切問道,頓住趙王飄散的思路,「怎麼這個時辰微服出宮?」
「沒什麼。」 趙王淡淡說,「只是你離開太久。太長時間沒有看見你了。」
「昨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