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無船,你怎知無人?!」虞從舟臉色慍怒。
楚姜窈心裡想笑,這是她和小盾牌商量好的,但此刻當然不能告訴他。她滿臉誠懇地說,
「我想到你的名字,亂猜的啦。取名字不是說、為了命裡缺什麼就得補什麼嗎,所以我猜你命裡肯定既缺侍從,也無舟船啦!」
從舟額角滲出三條黑線。姜窈瞧見他被氣得一下子小酷變小呆的樣子,嘿嘿偷樂。但少頃,從舟一挽劍身,晃出一道弧光、旋劍入鞘,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說,
「好個以名補命!難怪,你既無窈窕美貌,也沒有女人味!」
終於看見姜窈也會被激得呲牙咧嘴的,從舟心裡忍俊不禁,暗嗔,「以牙還牙!」
她不忿地嗷嗷亂叫,他轉身不理不管,反正她如今還動彈不得。
忽聽她好奇地問道,「那樹上,好像有人刻了暗號?」
從舟聞言環視四周,眼光掃過處,果然看見渡口邊一棵樹上,刻著一個隱晦的暗記。他走近細看,是殷商的藜族文,正是他與杜賓私下會用的密信文字。他順著五行八卦的方位尋去,在其他幾棵樹上亦看到藜文暗記,連成一句:「恐璧有失,賓取此船由水路入趙。」
原來船是杜賓用了,虞從舟心中長舒一口氣,說,「幸虧杜賓機智識轉圜,不像你、什麼都不會,還一逼就供。」
「但我好歹是一賭就中,也算能力強的啊。」
「能力強?你分明是臉皮厚!」他故意板著臉。
此刻他心中大石漸去、不再壓得他悶屈,那膝處錐痛又猛向他襲來,令他連站立都困難。他不想被姜窈看出,便也坐下躺進草叢裡。
這一日幾多波折,而此時眼中唯見湛藍青天、和樹梢翠葉,他全身似散架一般,不著控地漸漸入眠。
直到姜窈小手抓著他胳膊搖晃好幾下,他才慢慢醒返,卻見天色已然全黑。
「哥哥,我能動啦,也能走了,我們起身趕路吧。」
「嗯。」他應著她坐起身,卻如何也站不起來,不料席地休息了這一陣,膝痛竟愈發蝕骨了。
見他面有苦色、卻不言不語,楚姜窈急問道,「哥哥你怎麼了?腿上受傷了?」
她察看他雙腿,幸好未見有傷。她疑惑地問道,
「你不是身上受了鞭刑麼,怎麼反倒是腿腳走不了路?」
從舟不想向她多說。經年頑症時常發作,今日更甚,他只覺膝蓋陰冷濕痛得彷彿泡在冰水裡,無論如何兩腿也使不上力。
但楚姜窈卻忽然眯眼一笑,朝著他說,
「哦,我知道了,可是那地牢陰濕氣太重,你的風濕病發作了?」
虞從舟著實一驚,除了醫傅,他從未對人說過這頑疾,姜窈怎麼能猜得如此精準?
楚姜窈撕下自己裙布,厚厚幾層裹在他雙膝上,小手捏了捏他的手說,「哥哥等一小會兒,我這就去想辦法!」
她說著扭身就走,虞從舟一急想叫住她,張了口卻說不出理由,只聽她邊跑邊喊了句,「我很快就回來!」
虞從舟看著周遭杳無人煙的黑色山林,在沉夜中顯得愈發壓抑無邊。他雙腿又似灌了鉛,全然動彈不得。一霎那、他心底深處那久違的恐懼、又密密糾纏著內疚,不斷爬升出來。
她怎麼還不回來?他煩躁地想著,似乎想過幾百遍的時候,總算看見她那一身鵝黃出現在山林遠處。
究竟她走了多久,他不知道,似乎星斗未移,但他心口的疚痛幾乎過了十幾年。
「從前你不是看不起我的矮種馬嗎,這回讓你試試這款,哈哈!」姜窈走到近前,饒有興致地笑著,打斷了他的恍惚。
他見她牽了頭黑不溜秋的東西,皺眉道,「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