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窈睜開眼,費力地側過頭,看向虞從舟說,「我是,我是內奸、是暗間。我是… 秦國派來的暗間。」
話至此處,她淚水洶湧滾下,燙痛臉頰,心知永世的黑夜就在這一瞬來臨,再也不會有黎明。
「……數日前,我讓小盾牌偷偷出營、把狹榮道的軍機帶給了秦軍… 我、沒有別的同夥了… 」
「死內奸,你說的俺們都知道!竟敢耍俺!撿重點說,訊息怎麼加密的,投遞去哪兒,你的頭兒是誰,他藏在趙國何處?」樊大頭撿起斷竹籤,又指向她傷口,她驚恐地搖著頭,喃喃道,「我不知道,求求你們,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麼傳訊息!」
「是… 」她一時語塞,滿眼都是無助的痛苦。眼看樊大頭的竹籤又要逼來,她胡亂說道,「我只負責打探,是小盾牌負責傳送訊息的,我真的不知道細節……」
她明白樊大頭酷性被激起,她躲不過更久,連忙轉頭看著虞從舟,怔怔地說,
「哥哥,我是暗間,求你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什麼有用的都還沒招,就想一死解脫?!以為推給個逃了的人就能騙過去?!」說著,樊大頭突然起腳、猛地踩上她左臂被箭射中的地方,她果然痛入骨髓,整個身子都彈起來。她胸中重重悶哼一聲,手臂上血流頓時漿溢位來,濕紅了她的袖子。她的臉深深埋在樊大頭的大靴側邊,蜷縮在他腳下裂聲求饒,平日裡清秀的小臉上淚水混著血汙和冷汗,蒼白無措。
這一腳踩得虞從舟頭似鐘鳴、眼珠脹痛。不管她是真是騙,這一處箭傷都是為救他所致。他控制不住、幾步就要衝過去制止,邊上杜賓猛地抓住他的手,低聲一字一頓道,「她-是-內-奸!」
☆、甘心伏罪
那邊廂,只聽樊大頭又喊了聲,「還不招?」 她斷斷續續開了口,音線顫抖縹緲地說,
「我招!我招……」樊大頭略鬆了腳力,楚姜窈喘著氣說,「我將書簡的竹片挖出中空,把訊息藏於竹簡空心中,再隨其它書簡一起遞去書局。另有暗人會去檢視紅絲絛系捆的書簡、接應訊息……」
她編得很逼真,樊大頭似乎信了,又問,「你的頭兒是誰,藏在哪兒?!」
她哽咽著斷斷續續,「訊息是直接報與秦王的,我沒有別的頭兒了… 趙境只有會去書局接查訊息的暗人… 但我不認識、也沒見過……」
虞從舟忽然眼神一愣,眉間不禁緊蹙糾顫。他一語不發,緊緊盯著蜷在地上的楚姜窈。少頃,忽然苦笑一聲、卻漠然轉身,大步向地牢外走去。杜賓感覺到他的異常,快速跟了出去。
站在地牢之上,涼風吹拂在他臉上,他卻覺得心底前所未有的渾濁。杜賓輕聲問了句,
「公子?」
虞從舟彷彿自言自語,「她如果肯說,訊息是縫於馬鞍內側、隨馬匹聚於驛站,她如果肯說,她的主人是王稽、訊息最後上報與宣太后……我都還可以相信她有一絲一毫的悔過之意… 但她仍舊滿口謊言、仍舊一心一意要騙我到底!」
見公子知曉甚多,杜賓問道,「公子,秦國暗人中、你安插了反間?」
虞從舟並不作答。杜賓又問,「既如此,之前為何不讓你的眼線確認她是不是暗間呢?」
「他們那批暗人都直接上報與王稽,我的人… 他只能看到秘密報來的訊息,卻並不能知是何人所傳……」
兩人沉默一陣。風來風往、一點一滴地帶走從舟眼中僅剩的餘溫。
一刻之後,二人又重新步入牢房。兩個獄卒正拉扯著楚姜窈要她跪好,她身形搖晃、幾欲摔倒,但看見獄卒恐嚇的手勢,她連忙倚在一根木樁旁,穩住自己跪住不摔。
拉扯中、一對黑白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