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頭坐著兩個女人,邊上半跪著的這個婦人年約四十,髮髻上簪著支銀步搖,穿著身官綠的褙子,衣裳料子貴的嚇人。
而最裡邊那個婦人約摸三十左右,懶懶地斜倚在軟靠上,懷裡抱著只白貓。她長得還算秀氣,只在唇上點了些口脂,頭髮散下,用一根金色髮帶束住披在身前,穿著身素色衣裳,不顯山不露水,但從骨子裡散發出種難以言說的貴氣,叫人不由得心生自卑。那官家小姐李明珠與這女人一比,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丫頭。
「張嬤嬤,你去看看。」那貴婦人眉頭微皺,從袖中掏出塊錦帕,輕掩在口鼻上,顯然是被沈晚冬渾身的血腥氣給衝著了。
那張嬤嬤聽了這話,從匣子內拿出根蠟燭點上,湊近了細細檢視沈晚冬。
「呦,誰下的毒手,怎麼傷的這麼重。嘖嘖,胸口這個傷都快見骨了。」說話的同時,張嬤嬤將蠟燭栽到暖爐上,她從旁邊拿出個瓷瓶,旋開,從裡面倒出點水,把帕子蘸濕,慢慢給沈晚冬擦傷口邊緣的血汙,柔聲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哪家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要殺你?」
沈晚冬氣若遊絲,心裡著急:「我,我叫沈,沈晚冬,救我。」
「姑娘,千萬別亂動。」那張嬤嬤從錦盒內翻出幾塊乾淨帕子,壓住沈晚冬傷口,回頭對貴婦人道:「夫人,沈姑娘的傷太重,怕是要請個郎中好好看一下。只是咱們並不知道這姑娘的底細,而且瞧著好像還是個命案。救人倒是其次,這寒水縣的李知縣和何首輔關係匪淺,就怕裡邊有詐,會牽扯到咱們侯爺。」
「不錯。」貴婦人顯然同意張嬤嬤的話,她輕撫著懷中的小白貓,微微怔住,不急不緩道:「侯爺向來跟那姓何的不對付,這姑娘深夜重傷倒在我車前,也讓人匪夷所思的很。不過人還是要救的,這是積陰德,興許菩薩會可憐我,賜我麟兒。」
說到這兒,貴婦人眼中流露出難以言說的傷感,她似乎想到什麼悵然的事,悽然一笑,不過很快又恢復清冷之態,她淡漠地看著沈晚冬,道:「無妨,寒水縣我要來便來,要走便走。想算計咱們侯爺,還得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張嬤嬤笑著點頭,不再多話,她拿起先前那塊擦血的濕帕子,又倒了些水,一點點清理沈晚冬臉上的汙泥,沒一會兒,張嬤嬤忽然不可置信地「哎呦」叫了聲,隨後端起蠟燭,湊近仔細瞧。
「怎麼了?」貴婦人打了個哈切,懶懶問道。
「這,這姑娘,」張嬤嬤嚥了口唾沫,驚道:「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人。」
聽了這話,那貴婦人終於生起了些許興致,把小白貓丟在一邊,探著身子來瞧沈晚冬。只是一眼,那貴婦人目中也含了驚艷,不過,她皺眉細思了片刻,將張嬤嬤叫到跟前,附耳輕聲囑咐了幾句。
*
夢,是那麼久遠而靜謐。
在夢裡,她看見去世已久的父親了,他依舊清瘦儒雅,頭戴著諸葛巾,穿著半舊青布綿袍,手中拿著漢簡,就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笑著對她招手。
她哭著跑過去,卻發現父親身邊多了個長得十分秀氣的小男孩。
父親看著她,沒說話,忽然將小男孩推進她的肚子裡。她還沒來得及驚訝,一抬頭,卻看見李明珠拿著匕首,朝她脖子刺來……
「啊!」
沈晚冬被噩夢驚醒,輕喘著,許久回不過神來。她的頭還在發暈發沉,胃裡泛著噁心,腦中一片混沌,竟然忘了之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心裡十分著急:天大亮了,我怎麼就給睡迷了,怎麼就忘記去擦大爺的靈位了,待會兒老爺肯定又得說教。
老爺?
沈晚冬頭越發痛了,身體有了知覺,胸口和脖子的傷疼到骨髓。想起了,想起李明珠要殺了她、想起吳遠山的懦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