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的方桌上擺了好幾道熱氣騰騰的珍饈美食,一壺銀瓶酒,一碗牛乳,兩雙筷子。
「你來了。」
一個陰沉冷默的聲音徒然從屏風後頭響起,將沈晚冬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捂住大肚,回頭看去,只見唐令穿著去年那身棗紅色的錦袍,頭上帶著玄色方巾,面如冠玉,依舊俊美非常,只不過兩鬢又添了些霜華,瞧著滄桑不已。
「叔叔。」
沈晚冬莞爾淺笑,屈膝,給唐令恭敬行了一禮,輕笑道:「小婉來給您請安。」
「哦。」
唐令嗤笑了聲,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他自顧自地坐到椅子上,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淡漠道:「你不是說永遠不要相見麼,那又來做什麼?給誰說情,吳遠山還是杜明徽?」
說罷這話,唐令微抬起下巴,冷眼看著面前這個身懷六甲卻依舊風華絕代的美人,鄙夷道:「你不是有安定侯撐腰麼?怎麼,瞧清他的真面目和歹毒心腸了?他冷眼看著本督收拾了何首輔一黨,作收漁翁之利,想要直接控制少帝,哼,沒想到太后雖然病重垂危,卻還沒糊塗,給他來了手陰的,讓少帝提前大婚。」
沈晚冬低頭,沉默不語。
「呵。」
唐令瞧見女人這副模樣,越發高興,得意道:「我是虎,他就是狼,手上的血誰也不比誰少。你呀,蠢笨如豬,被他耍的團團轉。你以為他當初把你從福滿樓救出來,真是看在麒麟的面子?真是覺得你美?他早在你被戚文珊從寒水縣救走時,就開始調查你的身世背景,無意間挖出了本督與你關係匪淺,這才願意要你這個德行敗壞了的妓/女。瞧見了沒,他一開始就籌謀著對付本督,你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看到戚文珊的下場了沒,放心,你絕對會比她更慘十倍!」
沈晚冬紅了眼,咬牙不語。
「蠢!」
唐令又罵了句,瞧著女人哽咽流淚,他勾唇冷笑,可又嫉妒得不行。此番抄了杜明徽的家,搜出好些沈大哥三十多年的文墨。嚴刑拷打了杜明徽這老傢伙,又讓幾個妓/女百般羞辱了他,這老傢伙終於憤恨地大罵:你唐閹狗其實就是逆賊慕元之後,想要某朝篡位,妄想!
「哼!」唐令不屑地冷哼了聲,手指頭點著桌面,眉頭微皺,玩味一笑,陰惻惻道:「說罷,你想給誰求情。」
「我,」
沈晚冬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小心翼翼地跪在唐令腳邊,淚眼盈盈地看著面前這惡魔,求道:
「杜老先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翻不了天,您能不能放過他。」說到這兒,沈晚冬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小,嘆了口氣:「吳,吳遠山是麒麟的親爹呀,他已經家破人亡了,也求,求您高抬貴手。」
「哦。」
唐令哦了聲,拿起筷子,夾了些菜送進口裡,閉上眼,斯條慢理地品味美食散發在舌頭上的味道,嗤笑了聲,鄙夷道:「當初在酒樓,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我難堪,無視我,傷我,將我的心踐踏在泥裡,而今居然來求我?沈晚冬,你真覺得自己面子很大,還是覺得本督是個傻子,任你擺布?」
「您,您覺得怎樣能出氣。」沈晚冬咬唇,哽咽道。
「我……」
唐令眯眼,瞧著沈晚冬這張粉白俏麗的臉蛋,不住冷笑,他揚手準備打,卻又故意問:「讓我出了氣,本督興許能放杜明徽那老狗曰的一馬,還能讓你見見他,你願意麼?」
「您打吧。」沈晚冬閉眼,若是能讓她見到杜老先生,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等著唐令的巴掌,可許久也沒等到。
沈晚冬睜眼,卻瞧見唐令正深深地看著她,這惡鬼忽然噗哧一笑,手輕輕撫著她的左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柔聲道:「我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