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雙極美的眸子,眼尾上勾,含嬌帶媚,然而她神情清冷,面容肅然,仿若九天仙子下凡塵,高貴而令人不敢逼視。
然後下一瞬,他便見那女子微微勾唇,美人一笑恍若雲銷雨霽,方才的疏離感瞬間打破。
“郎君神姿高徹,況淵清玉絜,真是世間少有。”
泠泠之聲響起。
若是尋常男子,被如斯佳人稱讚,怕是最含蓄的人也會面露欣喜,但眼前的這位少年只淡淡一笑,復低下頭,說道:“如今天色將晚,此處偏僻,夜間行車更是不便,娘子不若返回馬車,儘早離開為好。”
一席話畢,又對著女子躬身一拜,“在下還要歸家,便不打擾娘子了。”
說完,竟轉身離去。
除卻最初抬頭望向女子的那一眼外,之後都規規矩矩的,再也沒有多看她一眼。
遠處餘暉漸漸淡去,漫漫小道上,青衣儒生的身影融入灰青色的天幕中,漸漸看不清了。
侍女放下車簾,見自家主子躺在軟塌上,不復之前的端莊,不由笑著道:“娘子方才像變了一個人,若不是汀蘭日日在您跟前服侍,都要懷疑是否認錯主子了。”
說著,便從矮几上拿起一顆烏溜溜的葡萄,剝好後,放入軟榻上女子的口中。
那女子斜嗔了她一眼,小口輕抿。
丁香小舌吸吮著葡萄酸甜的汁液,而後將殘渣吐到侍女的掌心。
金麒麟小爐中放著上好的銀炭,馬車內暖如春陽。女子橫陳而臥,愈發慵懶。
“都說汴京兒郎風流,但我看著怎的一個個呆若木瓜,著實無趣。”
汀蘭低頭淺笑,原來主子在逗人玩呢。
“不過性子雖然無趣,但模樣尚可入眼。”
豈止是可以入眼啊,汀蘭抿了抿唇,不過望著自家主子嬌美的側顏,她忽然有些理解了,任誰擁有這樣的容顏,也不會輕易被他人的容貌所惑。
不過,汀蘭轉而又想起前幾日在山道上遇見的人,那人雖衣帶簡單,但烏髮明眸,冰容勝雪,加之他舉止氣質高華,恍然間如仙人之墜世。
雖不知是誰,但主子還是開口叫住了他,也許,只有那樣的男子,才會真正得她家高傲的小主子一顧吧……
馬車沿著泥濘的小道漸漸遠去,道路上再次恢復了寧靜,羅遠新忽而回頭,望著遠處那列模糊的馬車隊伍,臉上不復方才的溫潤端方,眼眸中一派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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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浥塵趕了一天的路,終於在第二天天明時分抵達汴京。
小阿九在昏睡中醒來,趴在車窗上望著外面熱鬧的街市,不禁叫嚷道:“姐姐,姐姐,這就是汴京嗎?”
羅浥塵點點頭,摸了摸他睡得翹起來的小頭髮,笑著道:“是啊,這裡就是汴京。”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穿街走巷的貨郎,一列列馱著貨物的駝隊,店鋪裡品茶飲酒的食客……不管人事如何變化,汴京永遠都是這麼喧囂繁華。
趙業在外面道:“羅娘子,主子已經為您安排好了住宿,現在過去嗎?”
羅浥塵回過神來,想了想卻道:“我想先去一趟德濟堂。”
寧陵的德濟堂其實是汴京這家的分店,師傅已經事先去過信,告知店主羅浥塵想在這裡謀一份看診的差事。
其實這也是她早就想好了的,離春闈還有四五個月,她可以一邊看診,一邊照顧遠新。她和趙懷義眼下並無婚約,就這樣住進他私宅,羅浥塵的心中還是有些彆扭。
趙業心中當然沒有這些圈圈繞繞,聽聞羅浥塵想去藥鋪,問明瞭方向,便將馬車轉了個彎,朝德濟堂奔去。
德濟堂在汴京的主店設在御街旁的一條小巷中。羅浥塵過去時,正趕上店中大夫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