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側頭看著這母子二人,賽罕心道,這就叫有奶便是娘……忽一閃念,心裡有了主意,起身大步走回案旁,刷刷幾筆,不消一刻,書信已成。
將密信捲進小油氈筒裡,再用蠟封好收進懷中,賽罕的心這才放下。那一邊小東西也吃飽了,眼皮子立刻便重得支撐不住,小嘴卻還是不肯停地嘟嘟著吸吮。雅予抱著輕輕搖,輕輕搖,心甚適宜。
賽罕邊拾掇著案上筆墨,邊低聲吩咐道,“傳人弄些吃的來。”
“我不餓。”
她聲音低低柔柔的生怕嚇著那小丑娃,賽罕一挑眉,你不餓,主子我餓!這還了得?口中應下做僕女,實則根本不當回事,別說在外人跟前兒,就是自己營裡的弟兄怕是都瞞不住,不錯兩日就得露餡!
“主人,主人,”
不待賽罕發作,就聽得帳外輕聲稟喚。
“何事?”
“小諾海兒醒了。”
“啊?諾海兒醒了?”
賽罕還沒應,這腳下的人倒先應了。那兩眼放光,水波都要漾了出來。
“我,我這就去看看。”
說著她竟是抱了孩子想往起站,賽罕心道,這奴婢實在是太搶嘴了!狠狠瞪了一眼,“待著!”
撂下這一句,賽罕大步出了帳。出得帳來,抓過阿木爾仔細叮囑……
……
那人的氣勢就是這麼滿漲,他一走,帳子立時空蕩蕩,這半日壓在雅予頭頂心上一股重重的陰沉、抑悶忽地就輕了。低頭看,懷中的小氣息那麼沉,那麼熟,一頓奶飽之後如此滿足。眉舒目展,仔細瞅,不足百日的娃娃兩道小眉竟已是如此清晰的形狀,小鼻樑高高,雙目修長,睫毛絨絨,長大了定是像他爹爹那般英武!記得當初嫂嫂有孕,閤家都是欣喜,老人講究不可早早取名,可雅予與嫂嫂閨中私密,打聽得原來兄長已悄悄選好了名字“景同”,取天下景昌大同之意……
心不覺又是一酸,一夜之間家破人亡,敵營中苟活難當恥辱,若非還心念著小景同,她早就隨了爹孃去。如今,不管怎樣總算孃兒倆有個棲身之處,既然他是烏恩卜脫的兄弟,至少不會傷他們性命。距衍州一戰不過短短兩個月,邊疆劍拔弩張自是不好說話。想那皇帝表哥生性喜玩樂、最煩公務,此時礙於太后姑母他許是能撐一陣子,過些時便不會再多堅持。暫且忍得一年、兩年,待到日後邊疆穩定,也許,回鄉有望……
“姑娘,姑娘?”
忽聞有人聲,雅予趕緊擦擦淚抬起頭,眼前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語聲柔和,恭恭敬敬。雅予小心放下孩子站起身,不由便福身還禮,剛屈膝,忽記起那人的叮囑,不可再說漢話、行漢禮,一時僵在那裡半行半止,不覺有些尷尬。
那男子倒並未計較,只道,“姑娘快莫多禮,在下阿木爾,也是主人的家奴。”
也是?雅予心裡一別扭,卻也不得不輕聲應道,“哦。”
阿木爾將懷中抱著的大包裹卷放在地上,彎腰開啟,指點道,“這是姑娘的衣裳,毯子、鋪蓋。姑娘看看可還缺什麼,行營在外,講究不得了。”
“不缺什麼,有勞了。”
“那好,姑娘洗漱換衣裳,我這就幫姑娘把鋪蓋疊好放到裡頭箱子裡,夜裡姑娘歇的時候鋪開就好。”
哪裡還顧得撿拾那孝服一樣的衣裳,這一番話入耳雅予即刻磕磕巴巴,“夜,夜裡我也歇這兒?汗,汗帳?”
“是,”阿木爾一臉謙和融融的笑,一面應著,一面熟練地將那被子疊成夜裡將用的形狀,再隨著褥子、氈毯一道捲起。
“原先,原先的僕女也是如此?”
“主人不曾用過僕女,近身一直是奴下伺候。原先主人歇時不許近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