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主人不知大姑娘手段,反倒是下頭這些男僕女婢都曉得。此時王五有心賣朱沅一個好,便斟酌著道:“老爺,照這情形,這方家想娶誰家姑娘都是不成的,到末了都得讓這秦卿給攪和了。誰家要是接了方家這茬,賣女名頭也傳出去了,實惠最後也得不著,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賠什麼夫人的……”
朱臨叢沒好氣的道:“賠了夫人又折兵!”
“對對對!”王五隻當不知道自家老爺想賣女兒的事:“還是咱們老爺學識淵……”
朱臨叢臉色好了些,又接了一句:“淵博!”
“對對對,就是這個詞兒,小的常年跟在老爺身邊,也還能說出這詞的半個字來,我那渾家,半個字也說不得。”
朱臨叢臉色又好了些。
王五接著吹:“就是咱們老爺這麼有學識,有眼力的人,才曉得不接方家那茬。早早的就讓咱們家二姑娘不許去了,此時才沒鬧個灰頭土臉的。您不曉得,外頭現在說起何家、蘇家、唐家、薛家這四家,那話可就難聽啦!”
朱家也沒少被說,不過橫豎這背後話,當事人是不會曉得的,吹一吹也無妨。
朱臨叢一想,對呀,早就讓泖兒別去了。沅兒這事,才有個苗頭了,外頭人萬萬是不曉得的。嘖,還好閃了腰,不然真換了庚帖,這秦卿起死回生這手鬧出來,進不得退不得,還真成了笑話。
這麼一想,朱臨叢心裡好過了。
王五看著他臉色,諂媚的道:“老爺就是有那讀書人的傲骨,就是清流!”
朱臨叢微微笑著,要不是姿勢不便,還真要捋一捋短鬚了。
這一番話,才到了夜裡,就傳到了朱沅耳中,她把王五家的叫了來:“你家那口子,會辦事。”賞了她一個荷包。
王五家的向來嘴拙,沒有白路家的有臉面,這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婢子謝過大姑娘,婢子一家也沒旁的,就是辦事用心!”
朱沅淡淡的道:“知道用心,還用對了地方,這就是好的,往後辦好了,還有賞。”
王五家的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含素捂著嘴笑:“這人呀,還是做惡人好。原來姑娘一直教婢子一心向善,都是假的。”
朱沅微微一笑:“一心向善,原也沒錯。便是現如今我做了惡人,遇見了善人,我也只有敬佩的。可這世上,多的是偽善之人,對著這等人,不惡不成。”
雀環嘻嘻笑著:“婢子倒不覺著姑娘是惡人呢,只是厲害了些罷了。”
含素一想,也點頭應是。
龍媽媽在一側糊書,聽著也笑了起來,她跟在朱沅身邊,近來日漸安心,瞧這情形,倒像是女兒將她接到身邊養老呢。一邊這樣想,一邊就溼了眼眶,趕緊側過身邊用袖子印了印眼窩。
幾人拾掇完畢,雀環和龍媽媽到後罩房裡去歇息,卻是輪到含素值夜。
她自床底拉出個小軟榻來,就臥在朱沅床前。
先前還同朱沅說上幾句話,後頭禁不住睡意,沉沉的睡去了。
朱沅卻是將近段時日發生之事在心中梳理一遍,確認並無紕漏,才安下心來,濛濛的有層睡意。
突然窗欞上啪的一聲脆響,一下將她驚醒。
當下坐起,就見隔著防蚊的碧霞窗紗,揹著月光站著個人,看那身形,赫然是蕭源。
含素便含含糊糊的道:“姑娘?”
朱沅鎮定的道:“無事,睡罷。”
含素沒再應聲。
朱沅輕手輕腳的下了床,指了指隔壁屋子。
蕭源會意,朝那邊走去。
朱沅挑開簾子到了外室,再上前去拔拴開門,也不管蕭源,自顧轉身點了盞燈,特地拿了個罩子罩上,濛濛的只透了點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