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黎語蒖把自己“雪白雪白照”發給秦白樺之後,她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了些微妙變化。不過這些變化主要在於她自己。
她的談吐開始從粗魯變得不那麼粗魯,於是秦白樺的損嘴也變得比以前溫柔了一些。
她覺得自己心裡有個朦朦朧朧的東西,她總是想捅破它,又總是有點害怕。
因為彼此成績都不錯,她和秦白樺約定好考到同一所大學去。
有了這個約定後,黎語蒖每天都有點焦急地盼著高考那天快點來臨。
自從黎語蒖在書房裡看過老子的書之後,她待人處事的態度也漸漸發生了變化。她開始變得“不爭”。
黎志發現了她的變化,有些心酸地問她,為什麼變得和大家這樣客氣。
黎語蒖告訴他:“我讀了老子的一句話,他說: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他在告訴我,我只管做好我自己,不用顯擺,不用炫耀,不用比較,我做得好了自然有人來稱讚我尊重我,沒什麼好去爭的,只要我不去跟人爭,就沒人能來和我爭什麼,我只管把自己做得棒棒的就好了。”
這是她這輩子說得最官僚最說教的一番話,說完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哆嗦一下,卻讓黎志聽得激動難平。黎志顫著指尖愛撫她的頭頂,滿腔慈愛無比欣慰地感慨:“你的文言文造詣真好!”
……黎語蒖覺得他爸爸似乎把重點抓偏了一點點,這時難道不是該乖誇她一句“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認識,我女兒真難得”嗎……
“難得你小小年紀已經有了這樣一番深刻的認識和覺悟!”黎志激動地發表了下一句感想。
黎語蒖覺得自己可以晉級為親爹肚子裡的蛔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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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黎語蒖,和剛到城裡的她,已經實實在在地判若兩人。經歷了別的同齡人不曾有的經歷和變故,她的心境要比年紀成熟得快得多。每天書讀得多了,認識和心胸都有了徹底地改變,現在的她,變得淡定,不爭,遇事會先冷靜旁觀,不再輕易激動。她自己或許還不察覺,但在旁人眼裡,她已經漸漸有了幾分脫俗和寧靜致遠的味道。
這樣味道的她在一票傻乎乎沒城府的高中生裡越發顯得特別。最初的最初是她找寧佳巖問題,而現在卻變成了寧佳巖時不時就湊過來找她問題,也不管有題沒題,就算沒題,也要硬問出問題。
黎語蒖問寧佳巖:你是不是特煩咱班老師?所以她上課講啥你都不聽,就指著下課來問我?
寧佳巖端著面無表情地學霸架子有點風騷地回答她:煩是肯定的,特煩倒不至於。不過你要是給我當老師,我一點煩都不會有,反而非常喜歡。
當時的黎語蒖對這番話一笑置之。很久之後寧佳巖告訴她,那其實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對女孩子表白,可惜不知道她是不是懂裝不懂,就那麼輕描淡寫地一笑而過了。
後來某次問題的時候,寧佳巖問黎語蒖想不想出國讀大學。其實這個問題之前黎志捧著一片赤誠父愛之心找她探討過,問她要不要出國去,只要她想,不管什麼大學念下來會有多貴,他都會義無反顧出錢供她讀到完。黎語蒖當時心裡想著秦白樺的名字,嘴巴上毫不猶豫地回答出了“不想”兩個字。
這次也是,她心裡揣著秦白樺的名字,回答寧佳巖:不想。
然後她就默了,與寧佳巖無語對望,直到把寧佳巖對望得皺起了眉。
寧佳巖似乎有點忍無可忍的樣子:“你禮尚往來的再問一下‘你呢’,是不是會缺塊肉?”
黎語蒖從善如流:“你呢?”
寧佳巖深吸氣、呼氣;再深吸氣,呼氣。他平靜下來:“那麼我也不想去國外讀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