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雀磬正指導一名少年出劍,心無旁騖,似模似樣,餘光裡叫她瞥見一道身影行過,明明暗近赭褐的衣袍,卻好比正旺的烈火一般燙眼。
伍雀磬匆忙守心靜氣,多一眼也不看。
馬含光身為護法,多望一眼算是他職責所在,但無論多望幾眼,那神情都是由始至終的涼薄與倨傲,半點也瞧不出當日長跪請命、少宮主前來鬧場卻得他滿滿寬容的寵溺。
幾眼過後便徑直行了過去,馬含光耳力尚可,丈外開來仍能聽見那青澀少年靦腆地向伍雀磬道謝:“這式起手小的怎麼練都不得勁,還是少主厲害,一眼就知問題所在,多謝少主……”
而後便傳來伍雀磬黃鶯婉轉的笑聲。
馬含光腳步平穩,不緊不慢,徐徐而去。伍雀磬見那人漸行漸遠,訕訕將少年手一推,沒趣道:“自個兒玩吧。”
……
這邊近衛還未選定名額,不久後趙長老卻又領來新一群少年,說是馬護法送來給少主做暗衛的備選。
人不多,蜃月樓的正廳裡剛好站成三排,一個接一個嬌羞的少年抬起頭來,伍雀磬忽起了殺人之心。
她望去趙長老一眼,卻是笑得天真爛漫:“這世上最懂我的非馬叔叔莫屬,瞧這模樣,一個個都是比著他自己挑的,本少主看著真喜歡,尤其是這一個。”
末尾的少年,唯獨沒有抬頭的一個,伍雀磬將身子低下去從下方偷窺他。這少年不是害羞,是不願。
他垂眸時對上她的眼,自然就抬了頭。
他也是這群人中與現今馬含光長相相差最遠的一個,馬含光為何選上他,伍雀磬知道,不是顏容,是神情,與那年的馬含光一模一樣倔得過頭的視線。
“就他了。”伍雀磬道,“馬叔叔要選誰給我做暗衛我不管,反正我又見不到。我選他當我近侍,端茶研磨,習武作伴,從今日起他叫承影,是我廖菡枝的人。”
古有名劍,一曰含光,二曰承影……趙長老一聽,這名兒可起得真是好。蜃月樓出來,趙長老一刻不停,第一時間向馬護法覆命,少宮主所言原話,一字不漏轉給了馬護法。
馬含光聽後只問了一句:“承影是哪個?”
趙長老形容:“就是那個本要被護法剔除、後為湊數才復加上去的孩子。”
馬含光稍有意外,那一個,原是五官輪廓最不像他,卻偏偏也是最像他的,馬含光沒想到伍雀磬選人不看臉。
這事是個牽掛,在馬護法心中醞釀幾日,隱忍未發。卻至這日午後,那改名喚作承影的少年,被沈密使與仍在教導伍雀磬武藝的趙長老一併扭送至馬含光面前。
起因為一日前,伍雀磬玩心大起,忽就鬧著要變裝與這叫承影的少年下羅藏山散心。散倒真散了,散至一半伍雀磬又說要騎馬,騎就騎了吧,這承影功夫未到,卻竟叫那萬極少主策馬揚鞭給跑丟了。現下已過去整整一晝夜,眼看瞞不住,只能來找護法問計。
馬護法問:“誰人的馬?”
趙長老代答:“是外門弟子放養于山間的馬。”
馬護法聽罷一掌拍去桌面,桌角整齊斷裂,下一刻無疑便是雷霆之怒:“那些未經馴化的野馬也敢給少主騎?!”他起身便至承影面前,“侍奉少主,行事卻如此不用腦,我看這腦袋不留也罷!”一旁沈邑聞言大驚,當即全力出手架住馬含光陰毒掌風。
“這可是少主的人,”沈邑提醒,“殺了可是要被秋後算賬的。”
這話不提還好,才說完,馬含光已遽然轉頭,雙目寒意森森,竟是連沈邑都不買賬的模樣:“少主失蹤,為何早不來報?!”
沈邑苦笑:“你近來不是不愛聽她的訊息麼?”
這時忽有下屬入室通稟,說是那外門弟子所養的馬自己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