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勖輕易不發火,可一旦讓其不滿意,萬重山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是故,此時一見蘇勖面色不善,萬重山高大魁梧的身子竟不自覺地顫了一下,緊趕著答道:“回蘇侍郎的話,大理寺已奉東宮之令諭查封了戶部、司農寺相關賬冊,目下正在安排人手詳查,小的已派人聯絡上了被關押於大理寺牢房裡的劉鋮本人,據其所言,此調撥函乃是其到戶部第一天所發之公文,一切皆按兵部轉過來的公文所擬,並無差錯,只是其也記不清此公函上所劃撥之糧倉號,屬下以為這其中恐另有蹊蹺,該是有人故意陷害劉鋮。”
“嗯。”蘇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沉吟了一下,接著問道:“劉鋮進戶部是何人舉薦?”
萬重山躬了下身子道:“回蘇侍郎話,據查,是國子監太學博士林正誠所上的薦本,由吏部崔侍郎批覆,並轉呈東宮用了印。”
“怎麼是他?”蘇勖一聽是林正誠上的薦本,心頭頓時咯噔了一下,無他,這位林正誠乃是李世民新寵的大臣,出身微寒,是從科舉一道出身的人物,任過御史大夫,去年剛調任國子監太學博士,其人極有膽色,頗有當年名相魏徵之風骨,雖非越王一系之人物,卻時常在朝堂上與越王一系之官員相唱和,此人竟也攪進了此事之中,極有可能背後指使的正是越王李貞,值此風雨飄搖之際,一旦東宮與越王合流,魏王一系的日子只怕就不好過了,卻也由不得蘇勖不驚異了的。
“越王府那一頭可有甚動靜?”蘇勖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突地問了一句。
“一切正常,屬下並未發現那一頭有異動之相。”萬重山愣了一下,這才緊趕著回答道。
“加強監視,另,派人詳查太子今日回宮究竟去見了何人,下去罷!”蘇勖皺著眉頭沉思了一番之後,揮了下手,將萬重山屏退,這才面色凝重地看著芩文字道:“景仁(芩文字的字)兄,此事怕是難善了了。”
芩文字默默地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接話,面上雖是平淡依舊,可內心裡卻是沸騰了開來,滿心眼裡一片悲涼之意——滿朝文武中,身居三品以上文臣高位者,唯有他芩文字與劉洎以及魏徵三人乃是微寒出身,如今魏徵已死,劉洎此番又遭逢大難,就算能勉強過了關,不死也得去掉層皮,一念及此,芩文字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慨,更隱隱地後悔前些年輕率地捲入了諸皇子的爭奪之間,只可惜如今人已深陷其中,想要脫身已是千難萬難,此際悔意既生,心便再難安定,腦中各種思緒纏雜,實是無心去討論眼下這場危機的,然則畢竟身在魏王營中,覆巢之下必無完卵的道理他還是清楚的,只是卻無法真兒個地靜下心來,只能是沉默以對了罷。
蘇勖顯然注意到了芩文字的心不在焉,暗歎了口氣,沉吟地開口道:“景仁兄,此案看起來小,然卻事涉軍機,又與劉侍中有涉,非等閒能視之,大理寺獨審此案於理法不合,當三司會審為妥,景仁兄以為如何?”
“也罷,明日一早,某自上本便是了。”芩文字自是清楚蘇勖言下之意是要刑部插手此案,他雖與劉洎算不得親近,可好歹如今算是站在同一條船上,能出手搭救一把的話,芩文字自也不會吝於出手的,也就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如此甚好,就有勞景仁兄了。”蘇勖見芩文字心緒不佳,自也不想再與其多談這案子背後可能隱藏著的貓膩,只是拱了拱手,笑著說了一句。
一聽蘇勖這話裡已帶著逐客的意思,芩文字自是不想多留,只是拱手還了個禮,起了身道:“慎行兄放心,某知道該如何做的,天色不早了,某尚有事,就此告辭了,留步。”
“景仁兄費心了,走好。”蘇勖起身將芩文字送到了廳門口,目送著芩文字下了樓梯,這才轉回到了廳中,也沒去几子前就座,而是走到了窗前,凝視著落雨的夜空,默默地思索了起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