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啦,段雯迪有那樣偉大的父親,一定是住三亞最好的酒店。段千金得意了,問阿專怎麼知道她父親是誰。阿專說誰不知道她段雯迪的父親呢?好多次上過報刊的!他在通話結束前祝段雯迪和她父母共度一個幸福春節。
八小時後,三亞的麗絲卡爾頓酒店大堂裡出現了一個著裝不合時宜的瘦弱白皙女子。絕大部分的酒店客人把海灘擴充套件延伸到酒店大堂以及馬路上和街邊商店裡,因而把海灘服飾穿到那裡。梅曉鷗穿著春秋西裝,顏色和膚色都反諷著熱帶風情和風俗。清算段凱文的心太切,她衣服都沒換就上了去香港的輪渡,又從香港搭乘去三亞的飛機。
前臺把電話接通到段凱文先生家包的套房。無人接聽。前臺服務員問曉鷗是否有段先生手機號,有急事何不打他手機。曉鷗說段總度假時間從不接手機。大堂裡又新到達一家子人,從北京來的,男人是美國人,孩子們是中國大嗓門加美國大嗓門,把幾個前臺服務員都佔用了。曉鷗被冷落得相當徹底。所有不住這家酒店的人都不值當前臺浪費時間和笑容。曉鷗看了一下房間價錢的當天牌價,用手機打了個電話到訂房部。回答是房間早就訂滿。連應急的也沒有?有,豪華套房,旺季市價,沒折扣。
曉鷗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那個天價。訂下房,她給阿專打電話,讓他馬上請保姆把兒子帶到三亞。安排佈置完畢,她囑咐阿專好好服侍她的客戶們。春節賭客讓曉鷗和阿專繁忙得能和媽閣海關相比,她把客戶交給阿專一個人其實是會得罪客戶的。但她太想看段凱文被她奇襲的好戲了,她更想看那個敬畏段總的梅曉鷗向段發起總攻的好戲。在沉默中埋伏了若干個月,突然橫空出世,襲擊段凱文的時候該說什麼?第一句話一定要經典,讓段和她自己銘記到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段總,真太巧了,您怎麼也在這兒啊?〃不好,奇襲的猛勁不足。那麼,〃段總沒想到我會在這裡吧?〃也不好,比較陰險,不夠正面人物氣派。〃段總你好,找到您真不容易。〃假如語調處理得好一些,這句臺詞還算中肯。難道找他容易嗎?他公司的一切有關人員都為了對付她被培訓了:不準把外線電話接到他辦公室,您有什麼急事嗎?我會讓段總給您回電話。當曉鷗決定打破沉默,卻無數次被前臺小姐和男小秘擋在電話這一頭。不對,不能暴露她如何找過他。她幾個月的沉默是讓他自省的。所以,〃段總,好久不見了。〃這一句就夠了。其他都不必說,他會明白這幾個月的沉默曉鷗沒有一天不想飛到北京,找到他家,當著他妻子和孩子的面清算他。她延遲行動的每一天,都是他該用來自省而被他活活浪費的一天。她沉默的幾個月,是她靜觀他的一百多天,靜觀他欠著一個女人三千多萬,錯了,加上利息該是近四千萬,怎樣以為僥倖、以為捏到了一個最軟的軟柿子因而可以心安理得把它捏個稀爛。低調處理的好戲,更有看頭。〃段總,好久不見了。〃這句簡單的招呼可以蘊藏萬般情緒,從無奈到悲涼再到憤怒再到無奈,收中藏放,弛中有張,被動含著主動,太極般的心理運動,就在這個平淡的句子中。段凱文走完一生之後,瞑目或不瞑目之前,一定會想到梅曉鷗清算他的大行動是如何由一句簡單招呼開始的。
不過到了好戲上演的一刻,她什麼都沒說出來。她忘了一個女疊碼仔的臺詞,而作為一個普通女人把自己幹晾在臺上。戲劇衝突完全被毀了。段總是依然如故的主動和從容,說了聲:〃曉鷗你太讓人驚喜了吧?〃同時向她伸出他做大事的手。她還能怎樣,木偶一樣把手伸給他,讓他像久別老友一樣緊握了良久。
在找到他之前她可是夠忙的,一面安排兒子過來度海灘假期的所有細節,一面就在她的豪華套房裡給段家試打電話。一直等到傍晚,段家的套房裡才有人接聽電話。段總離開三亞了,段太太告訴曉鷗。曉鷗自稱是酒店客人,也是跟一家老小來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