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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忙了一個通宵,回到家時,希希和那些女人們已經餓得兩眼發直。希希將郭家的後花園都刨光了,煮了「花粥」,分給眾人喝。

疲憊的兩人喝著希希燉著的花粥,喬蕙琪當時還能笑著感慨:「辛虧蔚槿喜歡種花。」

朱魚卻已經勞累得笑不出來了,只是和喬蕙琪商量道,以後她們還是輪換著,一個去醫院,一個留下看家。留著希希一個人看管她們,她不放心。

喬蕙琪想都未想,就同意了。

兩日之後,輪到喬蕙琪去醫院幫手,順便將米糧和藥買回來。

可直到黃昏時分,她都沒有回來。

朱魚無法再等下去,叫希希看著家,一人去糧店買米。但街上的糧店都關了門,連高價米都買不著了。

她疲乏而飢腸轆轆地回到家。家裡依舊是啼哭的嬰兒,和那些女人們望向她的渴求目光,彷彿她是她們唯一的神,只有她能救她們於水火。

但她也不過是一個19歲的小姑娘兒。她變不出米糧來填飽她們的胃,也變不出藥來治好她們的病。

在那個時刻,朱魚萬分害怕她們看向她的求救眼神,崩潰地將自己鎖在了書房,只等喬蕙琪回來料理這些麻煩。

但喬蕙琪一夜未歸。

朱魚在書房裡,聽著希希急促如鼓點的敲門聲,不敢出去面對那些瀕臨絕望的女人。

她只敢看著照片裡的郭阡,這才意識到,當初依偎在他肩膀上的她,笑得是多麼的無憂無慮。因為那時有他,替她撐住她的一片天。

可他已經不在了,又留下她孤零零一個人了。

她默然流了一整晚的眼淚,看著他寫下的「請你定要堅強,定要堅持下去,替我等曙光來」,忽而想起了他當年在教堂對她所說的話——「命從來都攥在我們自己手裡,不管是寺廟裡的神佛,還是教堂裡的上帝,都救不了我們。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破曉時分,她與照片裡的他對視,無聲地做了一個決定。

她旋開了鎖,開啟了門,搖醒了在門口睡著的希希:「我們走。」

「走去哪兒?」被她搖醒的希希驚恐不安地問她。

「先渡江,花都、博羅、三水、順德……哪兒有活路我們就去哪兒。」

「可是,」希希愣住了,「碼頭都沒有船了,全都客滿了,連舢板都被人搶完了。」

「我有船,」朱魚忽地笑了,「我有一艘花艇。」

第60章 一把燃(12)【1938,廣州】 【……

當日朱魚堅持讓郭蔚槿讓人合力將花艇拖到郭公館來, 就是怕花艇會被日機給炸毀。

而郭阡臨走時說過,那是他和她的家,是他落腳的目的地, 她是怎樣也不會讓這艘花艇被炸毀的。

而今日,這艘花艇卻變成了她們的「諾亞方舟」, 但上船的機會卻也是有限的。

聽朱魚說要划船帶她們逃離這裡,女人們空洞的眼裡又燃起了希望, 可又瞬間殞滅。

人就是這麼的奇怪。淪陷以後, 原本逃不動的、想忍一忍就過去的她們還是忍受不過飢餓。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們又想逃跑了, 可誰也不曉得能不能第一批就被朱魚選中。

儘管朱魚告訴那些女人,即便第一趟沒能接她們走, 她送完了第一批人過河,還會往返來接她們的, 但在戰時, 這樣的承諾顯得十分的不可靠。

而朱魚看著她們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驀然無言。她再怎樣,也說不出讓那些受傷最輕的女人們跟她先走的話——因為她需要有人替她先將船拖去白鵝潭。尤其是那些病入膏肓的瘦削女人們, 望向她的眼神比旁的人更為熾烈。

那些眼神對她說,選我罷, 選我罷,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