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幫幫忙也說不過去。父母親老了,老了的父母親卻獨守了幾十畝山地,四個兒女沒有一個能繼承他們,真正扛起鋤頭,拿起鐮刀的。因此每當麥黃六月,我心中總有一層愁雲。近三十畝地,除少量種了些洋芋、藥材外,大部分種成了麥子。麥子是好東西,但滿山滿窪地黃起來,卻令人心焦。
我下了車,爬上一座山樑,久違了的老家就出現在眼前:豁口的舊莊窠,黑黑的瓦房,長長的炊煙,不知長了多年的老柳,窄窄的村道,亮光光的打麥場,積了多年的乾草垛……就像陶詩裡一樣,那些物事曾一度成為我詩歌中的美景,如今真到了眼前,卻絲毫未引起我的詩興,反而讓我感到了無邊的惆悵。因為等待我的,將是一塊又一塊黃漠漠的麥子。我將要跟隨父母,在那麥地裡摸爬滾打十來天,才能把父母一年的口糧,從那曬得滾燙的旱地裡收回。
擦黑時候,我推開了老家的門。只見二老正在一盞粘滿了灰塵的燈泡下喝著雜麵拌湯,飯桌上一小碟鹹菜,一小碟油潑辣椒。我的到來,顯然讓他們感到意外。當聽說我將要幫他們收割麥子時,他們臉上泛出了笑容,但當即又說我不是幹那活的料,讓我明天到麥地裡轉轉,束束麥撿子就行了。晚上和父母聊聊後,我就睡在原先屬於我的小土炕上。因為走了小半天的山路,不一回,就進入了沉沉夢鄉。
第二天,當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升起老高,喊了幾聲,無人應答,知道二老早已去了麥地。我換了幾件舊衣服,匆匆趕到麥地裡時,他們已經放倒了一大片。我就從地頭這邊束了起來,約莫一個鐘頭,終於趕到了他們身後。但當我垛好幾個麥垛後,又有一大片放倒的麥子擺在眼前。這樣,我束多少,他們就拔多少,一直到晌午,我連一刻歇緩的工夫也沒有。午飯後躺在炕上,覺得一絲力氣也沒有了,腰痠背痛起來,才知道了當個莊農人的不易。
下午,烈日當空,母親再也沒讓我多睡,兩點鐘就叫起了我和父親。灌了幾口清茶後,就又開始勞作。腳下是滾燙的土地,頭頂是白花花的驕陽。手中的麥子也變得焦躁起來,麥芒四射,動不動就扎得人手腕生疼。還未束下十個麥個子,汗水就從額頭上不斷地滾落。我不斷地擦,汗卻不斷地流,流進了眼角,讓人覺得酸酸的。母親就打趣地說,沒一天,你就苦得哭了。我答應著,而他們卻越拔越快,兩雙長滿老繭的手就像永不疲倦的收割機。整個下午,我一直攆不上二老,束著束著,就索性躺在一束麥子上睡了下來。我用草帽遮住烈日,仰躺在麥地裡,居然打起了呼嚕。直到黃昏時候,才被母親喚醒。原來,一大塊麥子已被二老拔光了,他們正從地的那頭往過來束,正好剩下了我身下的麥子。我想撒嬌,又想到自己已是三十幾的人了,於是不免又尷尬地笑了。
為了表示歉意,這天晚上我提出給二老做飯,就在太陽落山之前離開了麥地,來到久違了的廚房裡。廚房裡的一切照舊,還是那柳木案板,還是那石頭砌的鍋臺。我就先和了一些面,擀起麵條來。鍋裡預熱著水,擀一會,還要往鍋裡添一些麥柴。漸漸地,飯擀好了,鍋裡的水也開了。掌燈時候,父母回來了,一個勁地說我做的飯香,說是天天給媳婦做飯鍛鍊的結果,我也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當晚,當我又睡在我的小土炕上時,全身奇癢難忍。接著,我發現手腕上、腳趾上,甚至全身都出現了紅疹,我知道我被麥土咬了!對著窗外亮亮的月光,我徹夜未眠。沒想到我已失卻了一個莊稼人應有的抵抗力!在無奈之餘,我作好了逃離現場的盤算。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行李,找了些藉口,在二老上地時分,離開了老家。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