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正面對血腥殺戮陰謀殘酷,而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後宮綺麗繁華的表象下。
在種種利益和權勢的逼迫之前,我的選擇能是什麼呢?
我嘗試在這其中苦苦周旋而不去害人,或不成為別人害人的工具,我嘗試不要違背良心,不要傷害性命,我嘗試儘可能在微薄的權力下救護別人。
其實,這不能算是做忠臣,我做的一切,不是因為盡忠於皇帝,而只是忠於一個人最起碼的良知和是非之心……
看,就算象我這樣的人,也還是有點良心的,不是嗎?
然則,這樣不識時務的我,努力了一次又一次之後,在某一次宮中貴人無故中毒之後,被莫名其妙當成下毒者揪出來,下了獄之後,卻又在嚴刑拷打逼問口供之前莫名其妙地暴斃,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那些,我曾救、曾護、曾寧死不肯加害的人,不管對我伸一次援手,為我說一句話,也同樣是理所當然的。
在那個深深宮禁裡,保護自己尚無餘力,誰又還能保護別的人呢。
好吧,第一世,我看到了後宮的殘忍,又早就知道前朝的險惡。那第二世,我就兩個地方都避開,每天只負責觀察星星,這種事總不用埋沒良心,面對艱難的選擇吧?
然而,皇帝要找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前和他搶皇位的前任太子的麻煩,要我說,天邊劃過一顆流星,是因為蒼天對前任太子失德的震怒。我真是瞠目結舌,如此簡單的天文現象,他們硬生生能弄出無比詭異的政治風波來。我的選擇該是什麼,忠於君主還是忠於內心的良知?總之,在我沉默不語的時候,別的欽天監已經趕緊照著皇帝的意思上報了。在以後就是一連串的風波,株連被殺者近兩萬,我也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小案子牽連下,丟了官,下了獄,然後就無聲無息地死掉了。
知道了古人愛在天意上做文章,我的第三世就決定當個翰林好了,一個陪在皇帝身邊,只同他吟詩作畫,陪酒侍宴的帝王清客。
後宮爭鬥與我無關,前朝權爭與我無涉,我只要做一個名動一時的才子,以清名而獨善其身就好。李白和司馬相如看不起、不肯安份待著的職位,我做得快活自在。倒要看看,這麼一個清閒職位,又能有什麼要命的選擇落下來。
然而,原來這個世界,果然有人處就有是非,竟是無論如何,也躲不盡的。朝中權力紛爭,左相一派為了打擊性子忠正耿介的御史,出盡惡毒手段。奈何那御史行事極為方正,又清廉自守,竟無半點把柄可以讓人抓到。
左相遂取了御史平日寫的詩,讓人一字字掰開揉碎了找忤逆的證據,之後再向上舉報,又因為我文名甚重,便要我做證,稱那詩中確有反意。
我自然不肯做這樣的證。然而,這是身為忠臣,對國家對皇帝盡忠嗎,不不不,我只不過是覺得,這種文字獄太過荒唐可笑,不肯讓自己涉身其中罷了。甚至忍不住為御史說了兩句分辨的話,以我在文壇的身份,從正常角度解釋詩詞。
可是,原來,在官場上,朝廷中,沒有什麼可笑的事情不會發生,沒有什麼荒唐的事,不被視為正常。
所有參予審查的官員,都承左相意旨行事,找不到證據,光說一句,你筆下沒寫,但你心中一定有想,“意動”二宇,竟也是殺身之罪。親身經歷,才知道,原來張湯以“腹誹”定臣子之死,秦檜以“莫須有”決英雄之罪,徐有貞以“意欲”斷于謙之亡,景帝竟可以拿到陰間造反的理由,逼死周亞夫,原來這一切都是完全正常且合理地。
當然,我做為曾經為意圖謀反的御史辯護過幾句的人,也逃不過同黨的罪名被殺。
那三世的小人物,我做得實在鬱悶極了,第四第五世時,乾脆就一世做大將軍,一世直接當到丞相,可算是出將入相,位極人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