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掃了一眼。
寧妃穿著桃紅色芍藥紋緙絲褙子,戴了金鑲紅寶的全套頭面,累絲金鳳口中垂下的淚滴狀紅寶流蘇垂在額前,好似一顆硃砂痣。
她本來生得容貌秀美,只是這身精心打扮過了頭,整套明晃晃的赤金首飾幾乎耀得人眼花,讓人已留意不到她自身的美貌,只會覺得她是沒見過金子的大俗人一個。
一旁的皇后雖穿戴樸素,容貌又僅是中上之姿,卻顯然比寧妃雍容端莊得太多了。
皇帝目光落在了高案上放著的兩匹貢緞上:“這是做什麼呢?”
寧妃微抬起頭,笑意嫣然地回答:“這是皇后姐姐著臣妾帶去賞給兩個選侍妹妹的。姐姐最是仁善,我們幾個都多虧她體恤著了。”
皇帝唇邊微露冷笑:“是啊,若非皇后仁善,怎麼連朕問皇后的話你都敢介面呢?”
在場的人都是神情一肅,殘留的溫和氣氛一掃而光。寧妃臉上登時沒了血色,惶懼萬分地跪下道:“臣妾不敢,不過是……是方才與皇后姐姐說話隨意,一時說順了口,請皇上恕罪。”
皇帝沒心思多與她計較,冷淡道:“你去吧,朕與皇后有話要說。”
“是,臣妾告退。”寧妃再怎樣不捨,也不敢繼續多留,只得悻悻離去。
皇后面露不忍,但看著皇帝臉色,也沒多說什麼,只趁著皇帝沒看過來的當口,用眼神安撫了寧妃一番。
皇帝步入梢間,在南窗下的炕邊坐下。皇后從宮女手中取過茶盞,親自遞到他手上:“這是新進來的茶葉沏的,味兒跟原來的御供毛尖差不離,價錢卻便宜了許多,正合了你這縮減內廷開銷的主張。”
能與他這麼親切又平等交談的人,全摯陽宮尋不見第二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之間更像是多年默契的摯友,不見半點夫妻之間該有的溫情。
皇帝接過茶來飲了一口,不予評價,眼神從銅箍烏木杆子撐起的窗欞看去外面,正見到寧妃帶來的隨行侍婢捧著那兩匹貢緞往外走著,他的眉心就又蹙了起來:“那兩匹緞子怕不是你賞她們的吧?寧妃究竟來做什麼的?”
皇后隔著炕桌坐到他對面,語氣家常又隨意:“前幾日新進了一批錦緞給宮人裁夏衣,我著人送去寧妃那兒讓她分給兩名選侍。今兒她來說,她本是平分給了兩個選侍各兩匹緞子,結果王選侍回去一量,竟比封選侍少了二尺,為此纏著寧妃訴委屈,她不知如何做主,便來問我。”
皇后的宮中不住其他嬪妃,寧妃是東六宮之一永和宮的一宮之主,管著那兩名選侍,理應負責分配給選侍們東西,真有做不了主的事,也是該來請示皇后。
不過皇帝還是一下就聽出了不對勁:“就為了二尺緞子的事,她便來找你做主?然後呢,你就取了自己庫裡的整整兩匹緞子補給她們?你不至於看不出來,她這是故意來找你打秋風的吧?”
原來寧妃今天來,目的還不限於見他。皇帝頓時滿心滿懷的煩躁厭惡。
從小戶人家選妃就是這點不好,難免碰上市儈俗氣的,淨盯著雞毛蒜皮的小便宜,多爭一分就洋洋自得,少得一點就憤憤不平,都是骨子裡的毛病,靠那幾個月的教化根本褪不掉。外人所謂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即為此理。
這幾名御妾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最初的選秀他就反對,禁不住母親以宮廷體面為由反覆勸說,他只得從了——比起父親,他與母親更加疏遠,實在有點受不住母親那不得章法的嘮叨。
幾個月前何才人壞了事,他又提出將這些女子貶作宮女,放出宮去婚配。未收用過的宮嬪如此處置也是有過先例的,皇家給做主的婚事對這些出身不高的女子也算不得虧待。
但結果一樣是招來母親的勸說反對。他只好繼續留這幾個女人在後宮住下去,容忍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