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員”克里芬日日出營苦勸,全不管用,只得告誡上上下下,誰也不許把這些話傳給撫臺。
李鴻章倒是有靜氣,也不跟戈登翻臉,常勝軍的兵費照發之外,還另給了一筆四萬銀元的獎賞,再加上一張褒獎的手諭。這是安撫的表示,亦有道歉的意思在裡面,想著這樣磨他幾天,耗盡了他的銳氣,自然也就回去了。
誰知道戈登回去是回去了,卻仍然不買賬。不僅從開字大營中強行討走了所羈押的郜永寬義子,而且把四萬銀元連同那份手諭,一併退了回來,宣告常勝軍從此不再接受李鴻章的節制。在送回來的手諭背面,還另寫了一句狠話——“由於攻佔蘇州後所發生的情況,我不能接受任何與李鴻章相關的東西”。
“不要就不要!我正好省下了。”李鴻章強自抑制著心中的惱火,對替他辦這趟差事的克里芬輕描淡寫地說,“沒有戈登,淮軍照樣打仗,他不要軍餉,我倒要看看能頂多久。”
然而局面比他想象的要嚴重。朝野之中,對他在蘇州先騙降再殺降的做法,非議漸起,再過兩天,駐上海的英國領事阿禮國,忽然趕到了蘇州,面見李鴻章。
戈登的憤怒,來自於三個原因。一是作為一名英國軍官,被拉入了這個誘降的騙局之中,覺得名譽受損,是巨大的恥辱。二是對殺降本身這種“不人道”的做法,非常氣憤。三是租界裡有人看戈登的笑話,認為中國人拿他的“保證”,看做不值一文。
但阿禮國此行,所為的就不僅僅替戈登出頭,而是代表著領事團的公意。淮軍在蘇州殺降兩千餘人,大違“萬國公法”中不得殺害和虐待俘虜的規定,弄得租界譁然,一致認為西洋各國,不該再繼續幫助野蠻的淮軍,而各國的軍官,也不應繼續在淮軍和常勝軍中效力。各國領事均已上報駐北京的公使,向總理事務衙門提出抗議,而阿禮國除了將這些意思向李鴻章做了轉達,表示譴責之外,還要求李鴻章必須做出書面道歉。
當初關卓凡將洋二團“送給”李鴻章的時候,已經把軒軍中的大部分英法軍官集中在洋二團之內,因此常勝軍中的三百多洋人,以英國人佔了一半,法國人佔了兩成,因此領事團推舉阿禮國來做這件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對於阿禮國所提出的道歉要求,李鴻章一口回絕。
“他們八個,盤踞半城,漫天索價,不是真心投降!我為了蘇州幾十萬生靈著想,不能不出此一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殺八個,保全幾十萬,到哪裡都說得過去。”
“不是八個,而是兩千多!”
“那兩千人,都是他們的死黨,關係太大,不得不殺!”
“可是你安排了戈登作為保證人!這關係到英國軍人的名譽,在任何情況下,如果變更盟約,必須事先通知證人。”
“戈登人在新陽,時間緊急,來不及告訴他。”
“那你就不該接受對方的投降,應該堂堂正正地戰鬥。用欺騙的手段,是可恥的,你必須為此道歉!”
這一點是關鍵,很難遮掩得過去,於是李鴻章拿出了他那一股痞勁,打起官腔來了。
“這是我們中國的軍政,”他拖長了聲音,傲慢地說,“與外國人不相干,談不上道歉不道歉。”
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不歡而散,阿禮國怒氣衝衝地告辭,到新陽找戈登去了。
這場談判的具體情形,很快便傳到了關卓凡的耳中。他聽過了劉郇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