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多磕頭,少說話”的古訓,磕了一個頭,表示謝恩。
“步軍衙門是個要緊的地方,你要多上心。”慈禧的話,都說在點子上,比之慈安的泛泛而問,要實在得多,“御前侍衛的差事,你聽醇郡王的吩咐,該來就來。”
“是,臣不敢輕忽。”
“你的膽子大,這是好事,只是要用對地方。”紗屏後面的慈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學費英東,不要學年羹堯。”
費英東與年羹堯,都以膽氣豪壯聞名。只不過費英東是開國功臣,一生忠心不二;年羹堯雖然亦是雍正一朝軍功卓著的大將,卻終以跋扈被誅。在旁的人聽來,慈禧的這句話裡,有激勵,有誡勉,是一句很得當的話。但在關卓凡聽來,太后的這句話,似乎還另有深意。
“不過到底還是京裡好,大內的戒衛,又比熱河要周密得多,”慈禧忽然發起了感慨,“不用再象熱河那樣,整天提心吊膽。”
關卓凡終於聽懂了!她現在已不是從前那個朝不保夕,整天要“提心吊膽”的懿貴妃了,而是垂簾聽政,手握生殺的太后,具有無上的尊嚴。紫禁城中,宮禁森嚴,她不會允許那一段私情,危及到自己的地位和尊嚴——如意洲的舊事,再也不會重演了。
“你立了大功,朝廷也不吝賞賜,以後的事,你還是要用心去做。君臣之義,要有始有終才好。”
關卓凡,你對我的好,我已經報答了你,從今往後,咱們重新再來。
“臣,遵旨。”關卓凡俯下身去。
再見,懿貴妃。
*
暮暑已去,秋涼漸起。
這段日子,關卓凡當差當得極其起勁,每天不到傍晚,家裡都見不到他的身影。白氏曾經半真半假地調侃過他一回,說京城裡頭大大小小的官都算上,他關大人一定是最忙碌的一個。
話是不假。京裡各部各衙門的堂官,多半是早上到衙,把該籤閱的文書畫一個押,轉上一圈,沒什麼事也就回府去了。就是屬官,也最多坐衙坐上半天,下午就想法子在家裡躲懶了。象關卓凡這樣整天不著家的,實在罕見。
關卓凡則不同,他上午要麼是在步軍衙門坐衙辦事,要麼是以御前侍衛的身份,隨醇王到內廷當差。而到了下午,他卻總是跑到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去,在人家那裡一坐就是半天。
建立才不過半年的總理事務衙門,設在東堂衚衕原來賽尚阿的老宅中,牌樓上掛一塊“中外禔福”的匾額,算是祈求世界和平的委婉說法。衙門新設,百事待興,是眼下京城裡最忙碌的地方。專管的辦事大臣和各級章京,一天下來,往往手腳不停,少有歇息一會的時候。關卓凡一個二品的武官,在裡面的各股各司之中,串了東家串西家,日日如此,以至於衙門裡的人都開玩笑,說總理事務衙門編內,有兩個人必是每天上午不到下午到的。一個是議政王,一個就是他關軍門。
這個衙門,以恭王,桂良,文祥領銜,而傾注了最大心血的,則是恭王。他上午在軍機上操持朝政,下午必到總理事務衙門視事,關卓凡這樣的舉動,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終於有一天,把關卓凡叫到了自己那間“首席王大臣”的房內。
“逸軒,你是不是想到譯署來?我這兒正缺人呢。”恭王想他既然這麼喜歡這裡,何不問問他的意思,“我原來答應過你,可以保你在辦事大臣上學習行走。你的洋話既好,見識也不錯,現在若是還想來,我去請兩宮的旨意,把你從武職轉成文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