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做,是沒有用處的!不但沒有用處——庇護不了你想庇護的人,還會引火燒身,予人口實,連累到你自己!我剛剛說了一大輪,這個案子,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沒聽明白?!”
恭王心頭大震。
他再次離座,跪了下去:“臣,謹遵慈諭。”
恭王走出養心殿門口的時候,心神恍惚,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他打了個趔趄,才勉強站定了。
這時候,他發現,大冷的天兒,自己已經汗溼重衣了。
殿外陽光燦爛,他又是一陣恍惚。
背後殿中東暖閣裡邊的那位,真的是那個訥訥的、笨笨的母后皇太后嗎?
怎麼一夜之間,好像換了個人?
出養心門,左轉,再出遵義門,就算離開養心殿的地界了。恭王沿著西一長街南行,他儘可能放緩腳步,慢吞吞的走著——養心殿離軍機直廬不遠。他要利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把方才獨對的情形。在腦海中再過一遍。
不知不覺,冷汗又從背上冒了出來。
獨對之時,雖然慈安通篇兒沒提“五爺”兩個字,但恭王有強烈的直覺——她已經認定惇王就是此案的幕後黑手了。
同時,也嚴重懷疑自己在此事上和惇王有所勾連。
既然如此,又怎麼會派自己抓總兒辦理此案呢?
恭王理解,這是“使吾居爐火上”之意。
辦這個案子,如果恭王不登臺亮相。那麼,他還是有可能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在臺下對案件的調查,進行某種形式的干涉,或遮掩,或阻滯,使案件的辦理,儘量向著有利於己方的方向發展。但既然已被擺到臺上,而且置之於最正中的位置,瓜田李下。眾目睽睽,就真的“不敢因私廢公”了。
何況。慈安已經挑明瞭,“這個案子,不是你、我能做主的”——這個話,重點大約不是在“我”,而是在“你”。
就是說,就算你上下其手,也沒有用處——所以,就不要伸手了!
是嚴重的警告,同時,也算懇切的勸誡。
意思是,如果你乖覺,恭、惇二王,“上頭”還是會區別對待的,念在過去的功勞和情分上,你,我們還是要“保全”的。
慈安一再地說什麼,“你下邊的人,會不會有誰摻和了進去”,“如果你那邊兒,真有什麼人捲進這個案子了,你可不能庇護他”,不然,“庇護不了你的人,還會引火燒身,予人口實,連累到你自己”——接連敲打,反覆警告,言下之意,不過四字:“不可自誤”。
同時,慈安也在暗示恭王,必要之時,他必須“捨車保帥”,有所切割。
一念於此,恭王嘴裡邊,就像咬破了一枚苦膽,渾身上下的神經,都微微地抽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吐出一口濁氣,內右門就在眼前。
這位四嫂,忽然之間,言辭犀利,直抉人心,不僅僅和昨天的母后皇太后,判若兩人,和她初初聽聞案發時之手足無措、激動失控,亦是大相徑庭。難道到西暖閣哭了一通,整個人就脫胎換骨了?
怎麼可能?
恭王想起,慈安在養心殿西暖閣裡,整整待了三刻鐘,難道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狀況嗎?
再往前走,出了內右門,往右一拐,就是軍機直廬了。
恭王踟躕不前,終於站住了。
我該怎麼辦?
*
恭王的猜測是正確的:慈安在養心殿西暖閣待著的時候,確實發生了一點狀況——關卓凡的密摺遞到了。
之前,文祥的猜測也大致不錯:他帶著瑞常三人去到恭王府的時候,關卓凡的密摺便發到了北京。
不過,關卓凡的密摺,沒有爬軍機處的頭,不然,就不算“由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