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媽是一群呆頭鵝嘛,”張勇咕噥著,“怎麼能打仗?”
“你們才打了一個勝仗,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關卓凡環顧這一班將領,冷笑道,“連曾督帥的部下,也敢不放在眼裡了。我告訴你們,曾督帥打仗,從來都是未謀勝,先謀敗,這一支淮軍,得了他的精髓,看上去其貌不揚,其實吃苦耐勞,堅忍不拔,而且正在大練兵——”
李鴻章確實在練兵,這也是曾國藩所再三囑咐的,所謂“羽毛不豐,不可高飛”。
曾國藩打仗,有個短處,就是不擅於前敵指揮。凡是他親自赴陣前指揮的戰役,從沒贏過,無一例外都打了敗仗。但令人佩服的是,他把湘軍的底子打得極為紮實,因此可以雖敗不亂,屢敗屢戰,最終還是他贏。
李鴻章與老師不同,眼光敏銳,應變奇速,但亦有一樁喜歡“浪戰”的毛病,容易輕出,打沒有把握的仗。因此這一回,他牢記老師的話,不論是在安慶,還是在上海,都先踏踏實實的練兵。
淮軍秉承了湘軍行軍打仗的營制,練兵先練紮營。淮軍築的這些營壘高達八尺,厚一丈。雖說是土坯做的。但堅固異常。營濠分為內外兩層。即使太平軍攻破外濠也不容易深入到內濠。外濠寬八尺。深一丈五尺,內濠減半,都是上寬下窄,敵人掉落其中根本別想再爬上來。
曾國藩手訂湘軍營制時,處處謹慎,先求自保再去進攻敵人。李鴻章亦學這一點,每天五更三點,全隊起床。派三成隊“站牆子”,放醒炮,讓兵勇們從睡眼惺鬆中徹底清醒過來;晚上點燈時同樣再站一次,只是放的炮名叫定更炮。夜間派一成隊站牆子。營門夜間碰到任何情況不得開啟。因此,淮軍任何時候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淮軍對個人技能的要求是縱步能上一丈高的房屋,跳過一丈寬的溝,拋擲火球能達到二十丈之外。訓練時每人腳上綁上沙袋,以求行軍時能達到每日百里的速度水平。最重要是的練習戰陣的配合,練熟戚繼光的鴛鴦陣、三才陣法,還要練習洋槍、抬槍、小槍射擊的準頭。
雖然其中有些訓練的內容。不見得能派上多大用處,但這樣練兵的勁頭。為關卓凡看在眼裡,也讓各位軒軍的將領,深自警醒。於是,軒軍各部在自己的駐地,也都把練兵作為頭等大事。
軒軍的作訓,本質上是西式的那一套,以華爾為總教習,以軍中的數百名西洋教官和西洋軍人為核心來展開。除了操典、戰術動作、戰術配合之外,一直在向各級軍官灌輸近代戰爭的思路和思想。當然,洋槍洋炮的射擊訓練也不能丟下,特別是六千支後膛槍終於運到,按照華爾的建議,先裝備克字團,作為實驗。
關卓凡除了衙門的公務,每日裡便忙於穿梭巡視各營的訓練。他看到的狀況,是一派熱火朝天,這讓他深自滿意。軒軍這股練兵的勁頭,除了來源於自身,還來源於淮軍的壓力,用姜德的話說,就是:“若是輸給了淮軍,面子往哪裡去放?”
“你這句話,說得好!”關卓凡很喜愛這位出自李恆嵩部的年輕將領,“姜德,當初讓你從嘉定移防七寶,好像還有點小抱怨,現在還過得慣嗎?”
“報告軒帥,過得慣!”姜德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南翔大饅頭,不能天天吃了,有點想。”
什麼南翔大饅頭?關卓凡很感興趣地問起來,於是姜德把以前每天都要到南翔鎮上的日華軒,去吃黃明賢所做的“招牌大饅頭”這樣的事,向關卓凡一說,又津津有味地向關卓凡描繪了一番這個大饅頭是如何如何好吃,說到後來,幾乎要流下口水來。
“有這樣好?”關卓凡笑道,“我倒想找一天去嚐嚐了。”
“南翔打仗以後,他就搬到城裡的豫園去了。”姜德見關卓凡也這麼說,當然要湊趣,“老總哪天有工夫,我陪老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