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根本不是想要脫身,而是貼著門板,一手扣著戶樞,一手拽著門環,轉過身不避不躲看著他,笑著展開雙臂:「你要動他,先殺我!」
刀背落在地上,鏘啷一聲。
苗定武沉默,饒是他過去再看不起人,再桀驁不馴,再心思歹毒,也抑不住眼下的肅然起敬。
身前的姑娘是和他從前在戰場上遇到過的,不屈不撓的老兵一樣值得尊重的對手。
已經多久了,魏揭飛譁變後,他們就像落水狗一樣,被痛打出長安,成為一無是處,一無所有的兵痞混子,曾經的榮耀,再無幹係。
苗定武動了動嘴皮子,說的是:「我給你個痛快。」
雙鯉卻搶先一步,趁機一個掃腿,偷偷將那根簪子捲起,當激怒的刀穿刺過來時,她赤手捧住揮來的白刃,猙獰咆哮著,不顧一切向外衝撞,撞在那支簪花的尾巴上,推入苗定武另一隻完好的眼睛中。
苗定武目視不清,怒喝亂砍,雙鯉血掌攤在兩側,無力縮坐在門前,長刀平來,擦著她的頭頂,貫穿整個門板。
刀口豁開大洞,苗定武撤手收刀卻拽不動,堪堪停住。
雙鯉目光上抬,似有所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而後,手腳綿軟的她向後倒——
「轟隆——」
門板炸開,碎木寸寸,打入苗定武的身體,一雙手託了過來,將羸弱的小姑娘護在懷中,不住顫抖。
「你看,我算得多準……」雙鯉咯出一口血,嘴角高高咧起,她習慣了笑,即便淪落如此糟糕的境地,也不忘邀功。
師昂替她點穴止血,垂眸卻觸目驚心——
傷口太多,一時間竟不止該從何處封堵。
「你叫苗定武是嗎?」師昂抬首,眼尾發紅,聲音平而沉,教人不寒而慄。
他扶著雙鯉,以文武步快走,幾乎教人捉不住身影。苗定武雙目失明,屢次朝聲來方向劈砍,但盡皆落空,他心頭不由發慌,冷汗如珠顆顆墜落,等他從雙目蒙上的血翳中捉住那抹白影時,砍下的卻是殘影片片。
天地遼遠,從來人外有人。
「怎麼可能!」苗定武深受刺激,憋不住徹底發瘋,「如果你沒有中毒,方才為何不救,若你中毒,武功憑何能在我之上?我年年揮刀,歲歲苦心孤詣,怎麼可能連你的衣角也斬不到,我不信,我不信!」
他刀起如排山,將畢生之力傾注而出——
「我也曾是秦國鎮東將軍麾下,最勇猛的將官!」
那聲嘶吼衝破喉嚨,伴隨一道的還有金石相撞的脆音,師昂抬手為刀,以骨作刃,向前一衝,竟以內力蠻橫地將他那柄九環刀撞斷,而後向後一插,面無表情直接貫穿他的心口,只剩兩顆心砰砰亂跳……
對師昂來說,人間之惡無法琢磨更無法揣度,他想,怎會有人對一個小姑娘下如此狠手!
他倒要看看,生著的是一顆怎樣的黑心。
雙鯉揪著他的袖子,吃力搖頭。
師昂疑惑看她。
她不是想救這個惡人,也沒有什麼慈悲好心,她只是感覺到大限將至,無力迴天,五臟六腑都在衰竭,生命在流逝。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她不希望最後的彌留還被這個惡人糟蹋。
她還有,還有很多話,想對身邊的人說。
師昂的視線與她相撞,這才發現那雙明光漸逝的眸子是那樣溫柔,沒有一分怨懟,也沒有一毫難過。
——「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心中一緊,如被霜雪覆蓋多年的心,像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
這時候,師昂忽然明白,即便他一個人再厲害,武功再高,曾於滇南翻天覆地,曾於有瓊京上力挽狂瀾,可還是有做不到的事啊,年少成名,而今天下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