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月垂眸看了眼她背上滲血的傷,還有另一隻緊緊扣著墓碑不放的手,在鬼劍補刀前,伸手反拽了一把,瞬間換位,將人甩了出去:「季慈!」
季慈隨叫隨到,將人接住。
方婧倒向季慈懷間時,漠然透過雨幕,看公羊月在她的配合下連追三招,不僅將鬼劍殺退,甚至將他臉上的鬼面具一斬為二。
面具碎裂在地。
痛感襲來,大雨裡,方婧頭腦發昏,任憑季慈搖晃,聽不清也發不出半點聲音,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閤眼前,死死盯著那張似哭似笑的臉。
她沒來由憶起那年公羊月偷跑出谷,夏侯真去追,她緊跟其後被威脅同往的情景——
他們策馬穿過原野,一路爬到西蜀的雪頂,去看玄冰瀑布,守著日出金光。那是唯一一次,他們四人平和共處,沒有謾罵,沒有打殺,原來過去的時光裡,也不僅僅只有痛苦的回憶,反倒是如今,一點不好,死的死,散的散,傷的傷,離的離。
「老魏!」
「魏坊主!」
只有公羊月望著那張臉,沒有絲毫的意外,淡淡地說道:「魏展眉,我一直在等你出手,又盼你永不出手。」
————
「你是何時看出來的?」
「方才。」
「方才?」魏展眉顯然有些吃驚,他見公羊月鎮定自若,甚至都已經懷疑是他順水推舟,故意和晁晨演了一齣戲要引自己現身。
公羊月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將目光落在墓碑上——
無論是夏侯真還是魏展眉,其實都沒有真正瞭解過他,他們在心裡早已埋下悲觀的種子,所以一個在過去,總是擔心他會喪失自我,擔心他會與劍谷,與旁人產生不可調和的衝突和矛盾,而一個則在現下,想當然地以為他與裴塞水火不容,且裴塞在授劍典上揚言要將他逐出劍谷,並下殺令,那麼以裴塞作替罪羊,自然天衣無縫。
但事實,恰恰並非如此。
「裴塞與玄之乃舊識,邀他見面,趁其不備殺人,沒有問題;被方婧三人懷疑,想要殺人滅口,也沒有問題;你在盜信時故意扯謊說裴塞不在谷中,所以他拿不到信件,誘我來此,也沒有問題……」公羊月如是道。
魏展眉大聲打斷他的話:「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裴塞不是那種人。」
「你說什麼?」
「他不是。」
諷刺的是,裴塞不相信公羊月,但公羊月一直對裴塞的為人堅信不疑。
那個一對招風耳,兩腮垂肉,腫泡眼,目如蔑視時常不怒自威的劍客,說他拘泥古板,罵他不近人情的人不少,但要論他對劍谷的忠心,沒人敢評一句不是。那時候,裴塞無比厭惡公羊月,痛恨公羊遲,哪裡是因為枉念舊情,只是情誼和劍谷的名聲比起來,他更在乎後者!
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做出有傷劍谷之事的!
公羊月繼續說道:「對裴塞的懷疑來自哪兒?來自他是玄之的舊友?來自他武功高強劍法了得,殺人必能來去自如不被察覺?還來自他與我從來不對付,從前百般刁難,所以我應該恨他、厭他、用腳趾頭想都應該是他?」他無力地笑了一聲,目光依次掃過雙鯉、喬岷和崔嘆鳳,「其實什麼證據都沒有,不是嗎?或許方婧拿到過能指認裴塞身份的所謂『物證』,但她沒有告訴我,所以一切於我而言只是猜測。不然你問問他們,她,他,他……在過去的幾天裡,我一字未透露,他們有幾個想到過這一點,或者懷疑過劍谷的人?」
魏展眉怔怔地站在原地,聽他如此清醒的分析,既覺得無奈,又有些由衷的欣慰。
「沒有,根本沒有!」公羊月把那兩字咬得很重,最後他看向晁晨,輕聲道,「我不希望『先入為主』